?是蘇軾、蘇轍在藉機搗亂嗎?蘇軾,坦蕩之士,不會沒入此流。可蘇轍呢?城府深沉之人,難說。據講,這幾個月來,議‘均輸法’而無語,議‘青苗法’而起爭,今又出乃父遺文以謗世,情理可循也!蘇轍,不忠之臣!如果王安石罪在天下,那朕不也是罪在社稷了
“這一堆連篇累牘的參奏,喋喋不休的彈劾,所述王安石的罪過,也還是‘驕蹇陰賊’四個字啊!‘驕蹇’與‘卓越’的界線在哪裡?‘陰賊’與‘奇崛’的區別是什麼?人同有一雙眼睛,為什麼所見之差是如此的懸殊啊!御史、諫官們,你們為什麼總是抓住‘驕蹇陰賊’四個字不放?連知審官院的司馬光不也認為王安石之短,只是‘性情執拗而已’嗎
“討厭的烏鴉們,你們為什麼總是要反對‘變法’呢?‘變法’行先王之道,於你們何害?‘變法’富民強兵,於你們何損?朕在廢寢忘食、勞神焦思地料理朝政,你們為什麼總是鼓譟不停啊!‘均輸法’推行一個多月,王安石已將漕運盈得的十萬銀兩收入國庫。十萬銀兩,雖是區區小數,但畢竟是收入而不是支出啊!
“呂誨,故相呂端的孫子!你的祖父忠於王事,一生以‘謹慎’而遺澤於世,可你,就是這樣為朕知諫院嗎?呂誨點火,御史添柴,諫官煽風,終於弄成了這樣烽火連天的局面。這是為什麼呢?難道真如王安石所講,他們在與朕爭天下之權嗎?”
御案燭臺上的蓮花燭蠟淚成堆,燭光搖曳著。
三更梆鼓敲響。
一名宦值稟報:
“稟奏聖上,參知政事王安石請見聖上。”
王安石在這場突發的、急風暴雨般的彈劾面前,始為緊張慌神,繼而心焦恐懼,離開延和殿回到家中,走進臥室,連像平時退朝還家必衝妻子吳氏投以一笑的力氣都沒有了,一頭倒在床榻上,什麼事情也懶得再想。三個月來,他確實太累了。這場突襲,終於砍去了他身上僅剩的一點精神,他怕是真的要病倒了。
夫人吳氏,時年四十八歲,體態豐滿,神情端莊,白晰清秀的臉上,殘留著年輕時的豔麗。她衣著平常,但極為整潔;髮髻高懸,一支玉簪飾綰。她的音容、儀表、舉止之美柔,與王安石的黑瘦、粗放、不修邊幅形成鮮明的比照。但內心的相知相親,使他倆夫妻情篤,結婚三十年來,恩愛不移。
吳氏最瞭解自己的丈夫:這個讀書、行事不要命的主兒,又累得力不能支了。她像往日一樣,只是苦苦地搖頭一笑,拿起一床夾被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