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廚房裡。
好朋友米勒
一個身材高大、頭半禿的男人背對著我們,彎著腰,正在擦車。
“就是他,”卡斯納緩緩把車靠邊,“米勒,小學同學。你看,頭比我還禿!”
米勒轉過身來,很爽朗地笑著,熱情地伸出大手。
“這兩年啊,”我們並肩走著,“兩年裡的建設比四十年還多喲!”
四十九歲的米勒,曾經當過小學教師;曾經坐過一年牢,因為他拒絕入伍;曾
經是東德大電腦廠的一個小主管。
我們站在一戶人家院子外面。冬天,葉子落盡,樹籬因而空了,露出院子裡一
堆小山似的黑煤。煤堆旁,擺著個像防空洞那麼大小的鐵罐。
“這是液態瓦斯,”米勒指著大鐵罐,“漸漸的,煤就要被淘汰掉,我們就可
以呼吸新鮮一點的空氣。”
米勒的眼睛下面有很深的眼袋,看起來人很疲倦。
“我還在電腦廠上班,不過只上半天。下個月,大概就要走路了。”
多少人要跟著走路?
大概有五千多人。
退休金呢?
什麼退休金?每個人頭給三千塊,我在這廠幹了十五年!人家西德人的退休金
還是遣散費——我也不知道這該叫什麼——比我們多好幾倍。
“嘿!”卡斯納突然插進來,手臂搭上米勒的肩膀,“老朋友,你不怪我直說。
西邊人退休時領到的每一分錢,都是他平時一點一滴存起來的,是他流汗工作的收
獲。不努力的人照樣沒有。德東人領三千塊錢當然是少,不過,你要想想,米勒,
要多的話,誰來出這筆錢呢?西邊人負擔已經夠重了!”
米勒尷尬地搔搔頭,自我解嘲地,喃喃地說:“是嘛是嘛,誰來出這個錢?”
一直默默走在旁邊的米勒太大笑著打岔,“我看哪,昂納克的共產黨應該出這
個錢。他欠咱們的。”
“哦——”我轉頭看她,“所以您認為昂納克該受審判?”
米勒搶著說:“那當然。他把我們害得多慘。我今年五十歲了,馬上要失業,
你要一個五十歲的人重新去做學徒不成?我最近常做夢”
高處一扇窗戶開啟,一個女人倚出視窗,奮力抖動著被子。
“夢裡老在想,怎麼這革命不曾早來個十年?早來十年我才四十歲,一切都還
可以重新來過,現在呢?”
窗戶關上,一隻大胸脯的鴿子拍拍翅膀,停在窗沿,往下俯視走動的行人。
※ ※ ※ ※ ※
樹林裡有一家度假旅館,餐廳裡燃著燈;在這冰冷的下午,那燈光透著溫暖。
進去坐坐吧?
米勒躊躇著。還是不要吧!這是小冷鎮最豪華的度假旅館,一向是那些特權幹
部和特務去的地方。時代固然變了,“總是感覺不舒服。”米勒皺著眉頭。
“我們聽說,”米勒太太說,“那些特務大多隱姓埋名躲到西德去了。在西邊
比較不容易被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