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人理所當然地認為美國方式或稱西方方式是具有普遍意義的最好方式這一點,中國的官員、學者和學生一次次表現出憤慨。他們一再堅持說,世界不能只按照美國的標準運作,必須要把中國的標準也結合在內。在這種討論中,他們堅持認為,中國不對任何人構成威脅,他們也不想把自己的標準強加給任何人。
這種說法在亞洲其它地區引起的反應是喜憂參半。一方面,除臺灣以外,亞洲沒有什麼人擔心中國會發動武裝進攻。另一方面,許多人告訴我說,隨著中國力量的增強,中國的等級和權威制度將會重新調整全球的結構這一點,使他們感到有威脅。這些人覺得附近也有美國存在才更為放心。他們之所以會這樣想的一個原因,可以透過我2002年春天與清華大學師生和天則經濟研究所的一次長談中看出來。在他們為美國的蠻橫及西方標準的缺陷問題斥責了我許久之後,我問他們是否可以確切地告訴我,到底什麼是中國的標準或未來的政治體系及地緣政治架構,他們誠實地承認自己也說不清楚。
那麼,主要問題就在這裡。中國想成為一個大國,並渴望得到美國的承認和尊重,這是一種會給我們造成很大潛在影響的願望。可是,中國還沒有能夠以可以肯定的系統方式來應對變化的機構,這是一個不可避免地含有危險因素的事實。中國今天肯定不是美國的敵手,然而,在它按照自己的解釋對我們的行動做出反應時,它就有可能成為我們的敵人。換句話說,我們有可能使中國的敵意成為自我應驗的預言。因此,我們應三思而後行,以確保中國繼續沿著發展與自由化的道路邁進,這件事最為重要。
這就把我們帶到了中美關係難題的最後一個因素:經濟。自從1982年我執行那次早期貿易談判任務以來,中國的變化令人吃驚。它並不完全是市場經濟,但正朝著那一方向高速發展,而且這一發展已極大地改變了中國的社會和政治。儘管它遠不是個民主政體,但對普通人來說,今日的中國是個也許比已往任何時候都自由得多的地方。這一發展得到了美國政府和美國工業界透過鉅額投資和技術轉讓的強有力的推進。這一趨勢是未來中美和平、友好關係的最好保證。這裡面確有很大的諷刺意味。當我們還在中國到底是“戰略伙伴”還是“戰略對手”問題上搖擺不定時,美國經濟已經在兩個關鍵方面變得越來越依賴中國了。首先,由於美國越來越依賴中國供應從油漆毛刷到手機之類的所有高質量低價產品,美國與中國的貿易赤字已達到850億美元。更重要的是,中國正在聚集起龐大的美元儲備,並逐漸成為美國證券的投資者。正如我們先前所看到的,美國經濟在很大程度上依賴外國資本的不斷流入。中國成為這一資本的較大來源後,美國將更加依賴中國。北京的官員們希望,當奧薩馬·本·拉丹被除掉後,美國將無法再把中國視為敵人。
拉丁美洲
“有一個巨大的大規模毀滅性武器就在美國邊境的南面,而且就要爆炸了,它就叫拉丁美洲。”2002年秋天在墨西哥城吃早飯時,這些出自墨西哥前財政部長安赫爾·古里亞的話,一下子讓我茅塞頓開。當時,阿根廷在拖欠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的貸款,墨西哥的失業率在上升,哥倫比亞無休止的衝突在加劇,委內瑞拉似乎至少有美國暗中支援的政變企圖已經失敗,而巴西的經濟則處於災難的邊緣,原因是其總統競選運動情況混亂,有可能導致左派掌權,因此國際投資者紛紛撤出資金。古里亞哀嘆,華盛頓那些對拉丁美洲的情形幾乎一無所知的“市場原教旨主義者們”,一方面在拖延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的支援並發表有關冒道德風險的宣告(主要指的是為了達到近期目的而實行從長遠來看並不明智的政策),另一方面卻對整個系統有可能崩潰的大得多的風險置之不理。他說,“巴西正在為舉行民主選舉遭受民主國家投資者們的懲罰。當這種情況發生時,你怎麼能期待拉丁美洲人堅持實行民主呢?”他還嚴厲批評“華盛頓一致意見”只知道依照教科書而不是根據發展中國家的現實情況提出政策。他說,“美國需要有一個拉丁美洲戰略,但它從來沒有過。”
這是美國在拉丁美洲一位比較好的朋友的評價。鑑於美國在該地區有忽兒干涉忽兒又置之不理的紀錄,人們對美國的動機普遍持有譏諷懷疑的態度就不足以為奇了。人們普遍認為,美國只有利益,沒有朋友,而且主要是對物質利益和權力感興趣。無論從哪方面看,美國都不是熱愛和平的。實際上,另一位拉丁美洲駐美大使曾問道,“熱愛和平?你是在開玩笑吧?在拉美,沒人相信那種胡扯。”美國的雙重標準在這裡與在其它地方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