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人,租輪趕往臺灣對抗。
定奎為淮軍宿將。當其親率子弟兵之精華跨海南渡時,心中亦惴惴不安,蓋商輪無護航,渠深恐日軍半渡腰擊也。——唐定奎此時的擔心,二十年後證明並非過慮。蓋「高升」號被日輪擊沉時,殉者近千人,盡是江淮子弟也。筆者幼年即常聽祖父的客人,高聲談論此兩役的驚險場面,而自慶未死。
李鴻章經此刺激,及決心自建海軍禦侮。他自始至終的假想敵便是日本,知道清日遲早必有一戰。蓋牡丹社事件之後,一八七五年九月日人又在朝鮮製造「江華島事件」,迫令朝鮮斷絕與大清的宗藩關係,並與日本訂立條約。
一八七九年日本再迫琉球絕清而加以併吞。一八八二年及一八八四年,日本又在朝鮮製造所謂「壬午事變」、「甲申事變」。其志在併吞朝鮮,已昭然若揭——這樣一來,李鴻章認為,歐美列強還遠在萬里外,而新興的日本則禍在肘腋。建軍抗日,刻不容緩,乃奏請朝廷解散所有舊制水師而迅辦新式海軍。
所幸國內的內戰已暫告結束,外戰減緩。朝政,尤其是省級政權,由開明派掌握,國力迅速恢復。朝中由兩位年輕寡婦垂簾,也頗能招賢納諫。總理衙門由恭親王和大學士文祥主持,久歷坫壇,亦熟諳外情。而外國公使長駐北京,酬酢頻繁。中外相處,也頗能互信互諒。尤其是美國由慘烈內戰(civil War),轉為國內建設(reconstruction),對華無領土經濟野心,遇事且可開誠相助。同治七年(一八六八)美國駐華公使蒲安臣(Anson Burlingame),竟被文祥說動向華盛頓辭去本職,接受清廷委派,為中國出使歐美欽差大臣,頗多建樹——筆者曾有專文論之,不再贅。其時美國傳教士丁韙良(W。A。P。Martin)亦應聘為總理衙門之顧問(洋員),並將國際公法譯為漢文,使國人耳目一新。丁氏頗通中國古籍,兼擅國語粵語,甚為中國士大夫所重。曾紀澤贈詩恭維他說:「羨君兼擅中西術,雙取驪龍頜下珠。」洵非虛譽。
總之,在此所謂「同治中興」(頗像當前的「小平中興」)的顛峰,衰老的大清王朝,一時頗有復振氣象。此時中國海關在赫德的科學管理之下,貪汙斂跡,收入甚豐。總理衙門因策動廷議,以海關收入的百分之四十,約四百萬兩,作為建設新式海軍之用。斯為中國近代史上第一個新型的「國防預算」。
中國海軍的結胎年代
清末中國新式海軍籌建之初,議者紛紜,然以淮軍智囊、曾任駐法公使的薛福成所論最為中肯。薛氏主張中國海軍應分成北洋、南洋、閩粵三大艦隊、四十八船,分建合操。北洋艦隊由直隸總督北洋大臣負責監督與建設,以拱衛京師門戶。南洋艦隊則由兩江總督南洋大臣統率,以防衛東南海岸及長江內外。閩粵艦隊則由兩廣總督負責,保衛東南沿海。——此一三分制,至今未改。
此後李鴻章及總理衙門復參照洋員建議,將新建海軍按英制訓練,德制統率。英國海軍制度系由海軍上將三人,分工合作聯合指揮。德制則聽命於海軍總司令一人也。
中國海軍指揮既取德制,而海軍亦如陸軍,聽命於省級封疆大吏,則中國之「海軍上將」(admiralty)亦取省級「提督」制。迨新式海軍成立,舊制水師撤銷,李鴻章乃調身經百戰、守身廉潔篤實之前淮軍水師提督丁汝昌,轉任海軍提督,統率北洋艦隊。南洋與閩粵管帶最高官階僅至總兵(海軍師長),無提督銜也。說者或譏鴻章以陸軍統海軍,為戰敗原因。殊不知擊敗中國之日本聯合艦隊指揮官伊東佑亨(一八四三~一九一四)亦是由陸轉海,與丁汝昌無異也。民國時代國共兩黨建設海軍,何一而非由陸轉海哉?!持此論者,狃於皮相之說也。
此海軍規劃期中,四百萬元之預算,原議為南北各分其半。雙線延伸,平行發展。斯時南洋大臣兩江總督為沈葆楨。沈氏原為「福州船政局」監督,本系行家。他認為新式戰艦,不論自建或外買,所費均屬不貲。四百萬元之預算,為一隊購艦造艦,未見其多;兩隊分攤,則嫌太少。既然北洋艦隊職在拱衛京師,責任最大,他主動建議,全預算劃歸北洋。迨北洋艦隊速建成軍之後,再建南洋。
李鴻章對沈之建議,當然求之不得。孰知同治中興時之滿清,仍只是滿清。南洋謙辭,北洋未必受益。在李鴻章建軍期中,北洋艦隊所實受,每年不過一百二十萬兩而已。預算鉅款何在?則公款挪用,私囊竊取,都早為官場慣例。李鴻章雖一代能吏,亦是宦途老官僚,不會因公款之失,為一己找其私家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