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前地安靜。鬼子一時竟不知道中國兵這邊出了什麼事,見一有空檔就嘰嘰哇哇地往船外湧,那些躲在軍艦的鬼子,也都縮頭縮腦地鑽了出來。
韓大狗說:“給八營長包紮好了讓他過來看看。”
肖亞中只見韓大狗一幅悠閒勁兒,好像鬼子叫哇哇地不是在向他衝來,他好像置身在另一個戰場上一樣。
韓大狗說:“我一打起鬼子,就越打越恨,就打紅了眼,找不到節制。”
肖亞中說:“所以你就渾身是傷,你可千萬不能出事,等打了勝仗,趕走了東洋鬼子,你還要去給你爺爺端靈牌子哩。”
鬼子的進攻又一次被打敗了。
鬼子的三隻艦艇也被炸沉了。
韓大狗放心地躺下身來,在炮火沖天的哨所,肖亞中的話又出現在腦子裡,他想起了爺爺。韓大狗放心地躺著想,要是爺爺知道我正指揮著一個團的人馬,正在家門口石令牌給媽報仇,爺爺肯定會高興得嚎起來,想到爺爺嚎哭的樣子,韓大狗就會心地笑了,而且咯咯地笑出了聲。
肖亞中說:“團長,你就是當了團長,笑起來還像個娃娃,你肯定在想你爺爺。”
韓大狗說:“你怎麼和和庭才一個德性,動不動就說我在想爺爺,難道我想想我的媳婦望水芳就不行?”
說完,韓大狗就認真巴骨地想起爺爺和他的媳婦望水芳來。在他想媳婦時,爺爺的山歌總是又出來了:
小姑娘今年一十八,
腦殼上梳起黑頭髮。
紅頭繩哪緊呢緊扎,
翠藍花呀二面插呀。
捏得那個媽媽兒沙罐大,
身上穿件府綢褂。
白裡的褲子繡鮮花,
腳閣裡鞋兒穿白襪。
走一步啊歪三下,
對門來了一個俏冤家。
他與奴家說笑話,
哎呀,我的媽喲也,
我跳上起一嘴巴,
打掉了你當面三個牙。
焦土飛揚,槍炮聲熱鬧非凡。
韓大狗的眼睛和耳朵裡除了鬼子的身影,一片純靜。
迷濛的塵土中,肖亞中領著一個棒棒的小子來到韓大狗跟前。
肖亞中說:“你看誰來了?”
韓大狗看了看,不認識,抓起一隻步槍,朝著陣地上湧來的鬼子裡一個最打眼的軍官放了一槍。
槍響人翻,一灘黑血鋪成了一片雲霧。
韓大狗再回過頭來看了這人一眼,還是沒認出來。
韓大狗又放了一槍,又一名鬼子命赴黃泉。那些行走的鬼子腳前又是一灘人血。
肖亞中忍不住說:“韓大狗韓團長,這個人,你是真不認得了,還是假不認得了?”
韓大狗說:“你個雜種樣子,老子一分鐘就是一條命,這個節骨眼兒上,你讓我認什麼雞巴卵子的人,我沒工夫。”
肖亞中說:“他可是你的舅子哩。”
韓大狗抬起頭一看,眼前這個高高大大、男子漢味道十足的漢子,那眉眼還真是他的舅子望長江。
韓大狗撩下槍,臉在一刻裡就黑了下來。槍炮聲這時才一齊真正灌入他的眼耳裡,他只覺得天地間全是一部大機器在震天動地般地轟鳴。
他大聲問望長江:“你怎麼到了這兒?”
韓大狗的話還沒說完,望長江就轟一聲跪倒在地上,大聲哭了起來。這一哭,不僅讓韓大狗意識到他的舅子還是原來那個德性,只是空長了一副男人的皮囊,更讓他感到不安的是,一定發生了什麼事。
韓大狗眼紅了,狂跳起來吼道:“別嚎了,快說發生了什麼事情?”
肖亞中沉靜地說:“他是死裡逃生,你的爺爺,你的岳父岳母,還有你的那座伍婿廟,全部沒有了。你的媳婦望水芳為了找你,當了抗日隊伍的護士,前幾天,和團長告訴我,鬼子高橋將她俘獲,和三十幾個中國婦女一起,作人體盾牌。望水芳不甘羞辱,撞石身亡。她臨死時,讓和團長帶信給你,她是清白的,就是死了,也是你的鬼”
韓大狗聽了不相信。韓大狗說:“這不可能!鬼子不可能進到伍婿廟。水芳她不可能來部隊!”
肖亞中說:“是集中空襲。鬼子派了十架飛機,把伍婿廟和那座村子全部夷為平地。水芳來部隊是為了找你。”
韓大狗還沒聽完眼裡就滄滿了淚水。韓大狗全身的肉開始跳跳地疼痛起起來。
韓大狗喊道:“提機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