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意看我的手勢,現在扶著我轉,走,托起我,輕輕放下,再找停。”元豹鬆開老太太,老太太回過身問:“這個動作看清楚了麼?”“看清楚了。”元豹回答。
“好,那你來做一遍,我來扮男演員。”
老太太一閃,使勁抓著元豹的腰,象拖住一輛要滑下坡的車,一邊還嚷:“手,手,手舉起來。”
元豹一隻手舉到老太太嘴前,幾個手指搓著泥兒,彈著假想的泥壞兒。“你這體重不行呵。”老太太放下元豹,鬆開手喘著氣說,“起碼要減掉三十公斤。你回去不要吃飯了。我給你找點瀉藥。”“行啊,你怎麼解氣怎麼來吧。”
“你們,”老太太沖姑娘們喊。“我鋼筆拔出來,統統頭衝後下腰,什麼時候叫起來再起來。”
站娘呈反弓狀彎下,猶如一座座拱形小橋。
老太太在地板上側躺下,頭枕一臂,一腿蜷一腿蹬直醉臥花叢的感覺。招呼元豹。
“來,抱我起來別跟抱死孩子似的,一手託腳,一手抱腿,對了,牢牢抱住我的粗腿,舉起,兩臂伸直”
元豹舉大旗似地一手攥老太太腳腕一手抓老太太大腿根兒把老太太豎得高高的。
老太太在空中兩手亂舞,頭象撥浪鼓似的顛來倒去,作各種死去活來揪心扯肺欲求不得欲罷不能狀,直舞得天昏地暗日月無光汗水淚水清鼻涕涕滴滴嗒嗒流個不停,元豹一頭一臉溼漉漉。坐在馬桶上的劉順明抬起手輕輕地鼓起掌。
姑娘們都從襠裡露出臉,磕著瓜子聊著天看著老太太嘖嘖稱羨著。“謝謝,”老太太從元豹懷裡跳下來,“你是個天生的好舞伴。”老太太撇下元豹,走到牆邊摘衣服,剛伸手,忽聽一聲喝:‘吠,幹什麼?”邋邋遢遢的管理員橫眉立目地走出來,瞪著老太太。
“拿衣服,幹什麼!”“拿衣服?”老頭子上上下下打量著半裸的老太太、指指牆上的衣服,“這衣服是你拿的麼?沒錢買衣裳就光著,偷可不成。”“怎麼是偷?這衣裳是我脫了掛上的。”
“老大爺。”元豹過來解釋,“這位夫人的確不是偷,不光是她,我們的衣服也都掛在這兒——剛才我們進來時您不是都看見我們一個個穿的人五人六的。”
“別蒙我,小夥子。”老頭說,“我雖年老,可不糊塗。在藝術館,當差也不是三年五年,久病成醫,什麼是衣裳什麼是藝術品我還分得出來。我讓你說,這牆上掛的哪件是衣裳,哪件是藝術?”
眾人一看,果然那牆上的展品衣裳和姐兒幾個的衣裳不分彼上,同樣斑斕,渾然一體。
“算啦,我也不說你們是詐騙集團了,趕緊走吧。”老頭往外轟人,“挺大的人了,特別是您,夫人,少說也有七十了,找碗乾淨飯吃不好嗎?”“可我們確實是穿著衣裳來的。”元豹邊被老頭推著往走邊再三說明。“你們不算冤,好歹每人還留了件游泳衣,有的是那一絲不掛轟大街上的。活這麼大了這道理還不懂?什麼東西一掛上牆那意思就變了,就摘不一來了。”
劉順明賊溜溜地站起來想溜出去,被老頭兒一眼瞄見:
“上哪兒去?”“回去。”劉順明坦然地回答。
“回哪兒去?”老頭兒攔住他,把他推回馬桶按坐下。”既然指派你坐在馬桶你就踏踏實實坐著別懷二心。”
“我不是展品,”劉順明在馬桶上直撂蹦兒,被老頭兒死死按住。“是不是展品你說了不算。我反正就一條,館裡的東西誰都不能動,甭管是什麼。”
老頭兒把元豹他們推出門反鎖上。劉順明撲到門玻璃下,用手抓撓玻璃,淒涼地望著門外自由的同夥兒。
元豹和姑娘們雙手抱著膀子,瑟縮成一堆兒,徘徊在藝術館的臺階上,羞答答地不敢見人。
老太太昂乎闊步走在街上,一臉冷笑,用刀子般的眼去回敬著每個膽敢看她的人,在她的目光逼視下,都由訕笑變成畏俱。有些人實在難以無動於衷實在不自在,索性也脫去衣褲,半棵地雄糾糾地跟在老太太后面走,心安理得傲視他人。元豹象教練員領著運動員訓練—樣。喊著口令。帶著那隊姑娘往家跑,沒人注意他們。
路燈下,牆角處到處站著或走一個個,一對對穿風衣戴眼鏡的青年男女,生人懷裡抱著一本厚書手裡拿著一瓶‘可樂’,幽靈般地走動著,有的怒目圓睜,有的若有所思,有的面帶憂戚。黑影裡,兩個戴紅袖箍的老太太在竊竊私語:“瞅出這路子沒有?這幫學生又要鬧事。”
“二位爺,二爺爺,該起了。”
一個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