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那個黑衣人跑近之後,並未作出攻擊性的舉動,而是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上:“恩公救我一命,我下半輩子做牛做馬任憑恩公差遣!”
她蒙著臉,看不清面相,但說話是個女人的聲音,急促而恐慌。薛崇訓前後看了一眼逼近的火光,心道那些人肯定是來抓這個女人的。他便沉聲問道:“你犯了法?”
女人道:“不是,追我的不是官府的人。”
“很好。”薛崇訓點了點頭,沉吟片刻,他便說道:“你過來,沒有人可以傷害到你,但是你的底細,我會查明白的。”
“謝恩公大恩大德!”那女人大喜,從地上爬了起來,向薛崇訓走了過來。這時方俞忠十分緊張,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她,倒是薛崇訓顯得泰然自若,依然大模大樣地坐在馬上。藏巧露拙,這是他的一貫作風,看起來馬虎大意,實際上他正注意著那女人的肩膀,以防她有什麼意外的舉動。薛崇訓也是經常練武的人,又在侍衛林立的情況下一個人就想對付他並不是太可能的事。
巷子前後的人很快靠近,都是些蒙著面的人。他們在不遠不近的地方停了下來,見薛崇訓手下有不少侍衛,肯定是一個有身份的人,他們也沒有輕舉妄動。
這時一個老頭用低沉的聲音說道:“這位郎君,如果事不關己,還請行個方便,她和老夫之間的恩怨讓我們自行了斷。”
薛崇訓笑了笑,拍著腰間的金魚袋道:“你們可認得此物?在我大唐境內,你們竟敢當著官的面拿人?趁本官心情還好,都給我滾!”
對方的人不敢輕舉妄動,但也沒有離開,老頭頓了頓又說道:“這個女人是老夫家的奴婢,偷跑出來的,還請明公行個方面”說罷掏出兩錠金子出來,“一點小意思,不成敬意。”
不料薛崇訓頓時仰起馬鞭,怒指前方道:“大膽刁民,給我拿下!敢傷官人性命者嚴查不貸,罪至滿門抄斬!”
方俞忠眉頭一皺,隨從的侍衛人手不夠,主要還是要保護郎君的安全,但主人的命令不可違,他迅速安排好了人手,帶人持械衝了出去。那老頭忙說了聲“撤”,然後前後兩夥人都轉身便跑。薛崇訓的侍衛見人跑了,也不敢追遠,做了做樣子便撤了回來稟報道:“回稟郎君,賊人跑得太快,沒追上。”
那女人見將自己追得走投無路的人,竟然被這個郎君三言兩句便嚇跑了,目光裡充滿了佩服,忙說道:“謝恩公救命之恩,今後如有用得著我的地方,只需恩公言語一聲,在所不辭。”
這時候薛崇訓心裡放鬆了許多,才注意她的聲音有些沙啞,聽起來怪怪的。他哈出一口白氣,說道:“天氣真冷,回去再說。”
薛崇訓住的地方在安邑坊,挨著東市那邊,透過安邑門口的牌坊時,天色已經完全黑下來了,沒有月亮也沒有星星,陰冷得厲害。他覺得自己腿上的骨頭都凍僵了,頓時想起自己按照前世記憶指揮工匠建造起來的那間“氤氳齋”
“進安邑坊之後先不回府,去氤氳齋。”薛崇訓吩咐道。富貴自然有富貴的好處,可以有許多常人不能得到的享樂。
“是,郎君。”下邊的人應了一句。
第四章 無常
安邑坊靠近東市,正處長安繁華地帶,雖然天色已晚,但仍舊沒有消停下來。薛崇訓一行人從南街透過時,他真有種身在現代都市的錯覺。但隊伍一進北街,喧囂便彷彿霎時間消失了,這裡多住著權貴勳親,燈籠將朱門大戶照得明亮輝煌,門口的豪奴衣著光鮮,說話走路都是有板有眼,普通人一般不會到這裡來。
薛崇訓的氤氳齋就在衛國公府斜對門,是一間小院子,以前大概是某大戶門客之類的人住的,薛崇訓叫管家買了下來,裝修成了供自己消遣的別院。
“把面紗摘下來我看看。”進了氤氳齋後,薛崇訓想起剛才救的女人,趁現在有工夫消遣,可以一邊就審問一下她的來歷,不然明天還有明天的事可是,先前聽這個女人的聲音,粗粗的還很沙啞,如果長得太礙眼,一塊兒進去豈不鬱悶?
那女人怔了怔,然後還是順從地把黑色的面紗從臉上拿了下來,卻用一隻手掌遮在眉間。屋簷下的燈籠高高懸掛,以至於她的眼睛藏在了手掌的陰影裡,看不甚清楚,只見一張薄薄的唇和尖尖的下巴。
最引人注意的是她的面板,白,真的是白,但是那種毫無血色的紙一樣的白,也不見得有多光滑。
“太亮了,有些不習慣。”女人的聲音一如既往的低沉。
薛崇訓也不多說,點了點頭:“你和我進去叫奴婢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