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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常,掌陵廟群祀,禮樂儀制,天文術數衣冠之屬。在唐朝,太常寺對權力場的影響,其中有一點:權貴官員家的子嗣要出仕,有一條路徑,就是在國家祭祀的時候充當副手,參加完這樣的祭祀,便可以出來做宮廷千牛侍衛或者低階文職官吏了,然後透過家族的勢力往上爬。誰有資格在祭祀的時候參加,自然由太常寺決定。
所以抓住太常寺的權力,對培植黨羽是很有作用的。這樣的部門,怎麼能拱手讓太子的人摻和呢?
透過前世的歷史知識,薛崇訓更加意識到了作為太平公主長子的危險,但別無他徑,只能設法幫助母親太平公主,能爭一分是一分,試圖度過危機因為對手來頭太大,太子,也許還有皇帝,只有母親才有這樣的實力和身份與之周旋。
不能看輕對手,不僅是年輕的太子,還有皇帝。今上李旦能從武則天時期活到現在,這段時期政局多麼動盪危險,他前後當了兩次皇帝,豈是沒有點頭腦的人?
“郎君,這條古寺巷太黑太冷清,晚上不是很太平,我們是不是要繞道?”隨從的一個方臉漢子示意牽馬的奴僕停下,對薛崇訓稟報道。
他叫方俞忠,他們家世代都是河東薛家的奴僕,同門的奴人都叫他老方,平時不怎麼說話,但手底功夫不淺,所以被薛崇訓看上專門負責保衛工作。
薛崇訓聽罷說道:“這是在長安城,有什麼不太平的?晚上寒氣下降,我想早點回家,不用繞道了。”
既然主人發話,方俞忠再不多說,只對周圍的侍衛道:“注意著點。”
於是隊伍繼續前行,大家也不以為意,郎君說得對,在長安城敢動薛家的人必須有點大背景才行。牽馬的奴僕龐二一邊走,一邊頭也不回地用輕鬆的口氣說道:“郎君,俺媳婦說,裴娘年紀差不多了,今晚就送到郎君房裡。”
龐二和方俞忠一樣,都是薛家的世襲奴籍,長得是一肥二胖,口頭禪便是“俺媳婦說”,他的老婆“不託西施”還是薛崇訓賞的。
“不託”是麵條的叫法,大概因為麵條是用刀把麵餅或面片直接切成條狀之後再煮食,不用手掌託著,用以區別在此以前直接用手掌壓成的薄片“湯餅”。不託西施以前就是賣麵條的,因為夫家獲罪受了牽連充作奴籍,薛家便買過來賞給了龐二,以示嘉獎他長久以來的忠心。
裴娘就是不託西施的女兒,從前夫家帶過來的,今年大概十三四歲了,以前就準備給薛崇訓做通房丫頭,現在年紀已差不多,所以龐二提起了這事。
但自從薛崇訓得到了前世的記憶,他的很多想法都不自覺地發生了變化,這時覺得一個十三四歲還是讀初中年齡的小女孩不太適合服侍男人。於是他說道:“告訴不託西施,不用把裴娘送過來了,以前說的那事就此作罷。”
在寂靜的夜空中,不知何處飄來了一陣滷肉香,前面牽馬的龐二頓時猛吸了幾口,口水幾乎都快流下來,用幾近深情的口氣說了一句:“是滷豬頭肉。”
周圍頓時好幾個人忍不住笑出聲來,一個扛著戳燈的瘦子笑道:“胖兒,你拿把刀子,在自個的腦門上割塊肉下來解饞如何?”
龐二愕然道:“我沒毛病,為什麼要割自己的肉吃?”
瘦子道:“你不是很想吃豬頭肉麼?”龐二還沒明白被戲弄,依然一本正經地答道:“我想吃豬頭肉,可不想吃自個腦門上的肉!”
瘦子哈哈大笑道:“我眼看花了,以為是一樣的東西呢。”
薛崇訓也被逗樂了,忍不住說道:“我瞧你們倆該去演參軍戲。”
和奴僕們一陣頑笑,薛崇訓的心情彷彿也好了起來,壓在內心的那塊沉重似乎也輕了一些。不料就在這時,方俞忠突然沉聲喊道:“前面明晃晃!”周圍的侍衛立刻手按兵器,應道:“當心水凼凼!”
這是暗號,也就是提醒大夥有情況。
薛崇訓也是抓緊了韁繩,定睛向前一看,只見有個身穿緊身黑衣的人正向這邊飛奔而來。
“站住!”只聽得方俞忠一聲暴呵,幾個侍衛已舉起了手弩,對準了前方那個黑衣人。
霎時間,巷子前後都亮起了火光,腳步聲急促。這情況變得有些不妙了,方俞忠和侍衛們說話的口氣也變得緊張不安起來,“兄弟們,保護好郎君。”
薛崇訓也是緊張,但在手下人面前卻保持著鎮定,只是輕描淡寫地說道:“先穩住,這些人不一定是針對我們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