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了,走到的時候要歇好一會才能喘過氣來。他
們倆都一樣的不知保重。儘管兩人的支氣管有病,時常會氣塞,卻都是煙癮很大。克科
斯朵夫寧願自己上愛麥虞限家,這也是原因之一:因為奧洛拉往往為他抽菸的嗜好和他
鬧,使他不得不躲開。兩個朋友在談話中間時常會劇烈的咳嗆,停下來相視而笑,好比
兩個做了錯事的小學生。有時,一個會教訓另外一個正在咳嗆的人:但只消一口氣平了
下去,受教訓的一個就堅決抗議,說咳嗽與抽菸無關。
愛麥虞限堆滿紙張的書桌上有個空的地位,蹲著一隻灰色的貓,一本正經的瞅著兩
個抽菸的人,帶著責備的神氣。克利斯朵夫說它是代表他們的良心;因為不要跟良心照
面,他便把帽子蓋在它身上。那隻貓非常虛弱,也不是什麼貴種,當時愛麥虞限在街上
把它在半死狀態中撿來的;它受了那次磨難從來沒復原,吃得很少,難得玩兒,沒有一
點兒聲響;性情極溫和,睜著聰明的眼睛釘著主人,他不在家的時候顯得挺可憐,他在
家的時候便心滿意足的呆在他身邊,不是沉思默想,便是幾小時的對著可望而不可即的
籠中的鳥出神。只要你對它表示一點兒關切,它就很有禮的打鼾。愛麥虞限興之所至的
摩它幾下,克利斯朵夫下手很重的摩它幾下,它都耐著性子接受,永遠留著神不抓人,
不咬人。它身體嬌弱,一隻眼睛老在淌眼淚,常常咳嗆;倘若它能說話,一定不會象兩
個朋友那樣厚著臉說“抽菸與咳嗽無關”;但他們的行為,它一律忍受,彷彿心裡在想:
“他們是人,他們不知道他們所做的事。”
愛麥虞限很疼它,覺得這個可憐的動物的命運和他的有些相象。克利斯朵夫還認為
他們連眼睛的表情都是相同的。
“那也不足為奇,”愛麥虞限說。
動物往往反映它們的環境,相貌會跟著主人而變的。一個糊塗人養的貓,目光決不
跟一個有思想的人養的貓相同。家畜的和善或兇惡,坦白或陰險,聰明或愚蠢,不但依
著主人給它的教訓,還跟著主人的行為而定。甚至也用不著人的影響,單是環境就可以
改變動物的長相:山明水秀的風景可能使它的眼睛特別有神采。——愛麥虞限的灰色貓,
是和沒有空氣的頂樓,主人的殘廢,以及巴黎的天色調和的。
愛麥虞限變得和起多了,跟最初認識克利斯朵夫的時期大不相同。一樁平凡的悲劇
給了他很深的刺激。有一回他偏偏來了,很露骨的向他的女朋友表示受不了她的感情。
於是她突然失蹤了。他找了一夜,急得不得了,終於在一個警察分局裡把她找到。原來
她想跳在塞納河裡,正在跨過橋欄的時候被人扯住了衣角;她不肯說出姓名住址,還想
去尋死。看到這個情形,愛麥虞限大吃一驚:自己受過了磨難以後再去磨難別人,那是
他絕對受不了的。他把絕望的女子帶回家,竭力安慰,要她相信她所要求的感情,他一
定給她。他把她的氣平下去了,無可奈何的接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