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部分(1 / 4)

訴她,表示他的惋惜,希望她對他說些心裡的話。

“你以前有過痛苦嗎?〃他很懇切的問。

她一聲不出的僵在那裡,拉下幾根草放在嘴裡亂嚼。過了一會,——(雲雀唱著歌

往高空飛去),——克利斯朵夫講到他自己也有過痛苦,高脫弗烈特安慰他。他說出他

的悲傷,苦難,象在那裡自言自語。瞎子姑娘留神聽著,陰沉的臉色漸漸開朗了。克利

斯朵夫仔細瞧著她,看見她預備說話了:她把身子挪動了一下想靠近他,向他伸出手來。

他也望前挪動了一點,——可是一剎那之間她又恢復了先前那種麻木的神態,他說完以

後,她只回答幾句極無聊的話。看她沒有一絲皺痕的豐滿的腦門,你可以覺得她有種鄉

下女人的固執,象石子一樣的硬。她說得回家去招呼哥哥的孩子了,說話之間神色很從

容,還帶著幾分笑意。

他問:“你覺得快樂嗎?”

聽他這麼說著,她似乎更快樂了。她回答說是的,又把她覺得快樂的理由說了幾遍;

她竭力要他信服,談著孩子,談著家庭

“是的,〃她說,〃我非常幸福!”

她站起身子預備走了;他也站了起來。兩人告別的時候,語氣都很輕快。摩達斯太

的手在克利斯朵夫手裡稍微抖了一下。她說:“今兒你上路,天氣一定好的。”

她又囑咐他在某處的三岔口上別走錯了路。

於是他們分手了。他走下山崗。到了下面,他回頭一看,她還站在老地方揚著手帕

對他示意,象看見他似的。

對自己的殘廢這樣一相情願的否認,那末勇敢那末可笑,使克利斯朵夫又感動又不

痛快。他覺得摩達斯太多麼值得憐憫,甚至也值得佩服;可是要和她在一起住兩天,他

就受不了。——他一邊趕著路(兩旁都是開滿野花的籬垣),一邊又想到可愛的蘇茲老

人,想起那雙清朗而溫柔的眼睛,面對著多少傷心事和難堪的現實而不願意看。

“他把我又看成怎麼樣呢?〃他問自己。〃我跟他理想中的我多麼不同!他所看到的

我,只是他心裡想看到的。一切都象他自己的面目,象他一樣的純潔,高尚。要是看到

了人生的真相,他是受不住的。”

他又想起那個姑娘,包圍在黑暗裡面而否認黑暗,定要相信有者為無,無者為有。

於是他對以前痛恨的德國人的理想精神,看出了它的偉大;以前他恨的是這種理想

精神被一般庸俗的心靈拿去搞出虛偽的荒唐事兒。如今他看到,這種信念之美是在於能

在這個世界上另造一個世界,跟這個世界截然不同的世界,好比海洋中間的一個小鳥。

可是他自己受不了這種信念,他不願意逃到這個死人的島上去他要的是生命,是真

理!他不願意做一個說謊的英雄。也許沒有了這種樂觀的謊言一般弱者就活不成;倘使

把支援那些可憐蟲的幻象加以破滅,克利斯朵夫也要認為罪大惡極的暴行。然而他自己

沒法拿這個做藉口:與其靠了自欺其人的幻想而活著,他寧可死的可是藝術不也是

一種幻想嗎?——不,藝術不應當成為幻想,應當是真理!真理!我們得睜大眼睛,從

所有的毛孔中間去吸取生命的強烈的氣息,看著事實的真相,正視人間的苦難,——並

且放聲大笑!

一眨眼又是幾個月。克利斯朵夫沒希望離開家鄉了。唯一能夠幫助他的人,哈斯萊,

不願意幫助他。至於蘇茲老人的友誼,是他才得到而馬上就失掉的。

回家以後,他寫過一封信去,跟著接到兩封很親熱的來信;可是因為懶,尤其因為

不善於用書信來表白情感,他把覆信一天天的擱了下來。而正當他決心提筆的時候,忽

然接到耿士一封短簡,報告他的老友死了。據說蘇茲從舊病復發的支氣管炎變成肺炎,

病中老惦念著克利斯朵夫,可不許人家驚動他。雖然他鬧著多年的病,身體已經衰弱到

極點,臨終仍免不了長期慘酷的痛苦。他託耿士把自己的死訊通知克利斯朵夫,說他到

死都記念著他,感謝他賜予他的幸福,只要克利斯朵夫在世一天,他就在冥冥中祝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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