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前來想廓清通到廣場的入口;中間的隊伍
領先,放開奔馬的步子。於是秩序亂了。象《福音書》上說的,頭變做了尾。最前的一
排變成了最後一排。可是他們也不願意老是受窘,一邊逃一邊向追兵辱罵,一槍還沒有
放就把他們叫做“兇手!”貝德尖聲怪叫的望人堆裡直溜,象一條鰻魚似的。她找到了
朋友們,躲在高加闊大的肩膀後面喘過氣來,緊挨著克利斯朵夫,把他的胳膊擰了一把,
為了害怕或是別的理由,向奧裡維丟了一個眼風,又咆哮著對敵人們晃晃拳頭。高加抓
著克利斯朵夫的手臂,說:“咱們走罷,上奧蘭麗鋪子去。”
他們走幾步路就到了。貝德和格拉伊沃兩人已經先在那兒。克利斯朵夫正要進去,
後面跟著奧裡維。這條街是中間高,兩頭低的;站在小飯鋪前面五六級高的階沿上可以
眺望街心。奧裡維從人堆裡鑽出來,呼了一口氣。他一想這氣味惡劣的酒店和那些瘋子
的狂叫就覺得噁心,便和克利斯朵夫說:“我回去了。”
“好罷,我過一個鐘點來找你。”
“別再出去了,克利斯朵夫!”
“膽怯鬼!”克利斯朵夫笑著回答。
說罷他便走進酒店。
奧裡維剛要在鋪子的轉角上拐彎,再走幾步就可以拐進一條小巷,和騷亂的場面隔
離了。但他那個小朋友的形象忽然在腦中浮現,便回過頭去東張西望的找,正看到愛麥
虞限從他的瞭望臺上摔下來,奔逃的群眾踩在他身上,警察又在後面追來。奧裡維不假
思索,立刻跳下階沿奔過去救護。一個馬路小工看到情形非常危急:大兵們拔出了腰刀,
奧裡維伸出手去想把孩子拉起來,被勢如潮湧的警察把兩人一起衝倒了。小工驚叫了一
聲,也衝了進去。同伴們跟在他後面奔過來。站在酒店門口的人,還有已經進了酒店的
人,都先後聽見了呼救聲奔出來。兩隊人馬象狗一般扭在一起。站在階沿高頭的女人們
嚇得直嚷。——奧裡維這個貴族的小布林喬亞,比誰都厭惡鬥爭的人,竟這樣的撥動了
鬥爭的機鈕
克利斯朵夫被工人們牽引著,加入了混戰,可不知道誰發動的。他萬萬想不到有奧
裡維在內。他以為他已經走了,在絕對安全的地方了。當時簡直沒法看出戰鬥的情形。
每個人都弄不清攻擊自己的是誰。奧裡維在漩渦中不見了:船沉到水底下去了不知
哪兒飛來一拳,打在他左胸上,他立刻倒下去,被一窩蜂的群眾踏在腳下。克利斯朵夫
被一陣逆流擠到戰場的另一頭。他心裡沒有一點兒仇恨,只是興高采烈的跟大家推來撞
去,好似在鄉村裡趕集似的。他並沒想到事情的嚴重,所以被一個肩膀闊大的警察抓著
手腕,攔腰抱住的時候,他還開玩笑的說:“可要跳個華爾茲,小姐?”
可是第二個警察又騎上他的背,他便象野豬似的抖擻一下,掄著拳頭望兩人身上亂
捶亂打,他怎麼肯被人制服呢?騎在他背上的敵人滾在地下了。另外一個狂怒之下,拔
出刀來。克利斯朵夫看見刀尖離開自己的胸脯只差兩寸,馬上閃過身子,抓著敵人的手
腕,拚命想奪下武器。他一下子弄不明白了;至此為止,他把事情看作遊戲一樣但
那時他跟敵人扭做了一團,互相打著嘴巴。他沒有時間思索。對方眼裡有了殺性,而他
心中也起了殺性。他眼看自己要象一頭綿羊似的被人宰割了,便冷不防把敵人的手腕跟
刀一起扭轉來,對著敵人的胸脯扎進去,他覺得自己要殺人了,真的殺了。於是他眼睛
裡看出來的東西都不同了,如醉若狂的大叫起來。
一叫之下,效果簡直不可想象。群眾嗅到了血腥。一剎那間,他們變成了一群兇惡
的獵犬。到處都放出槍來。許多視窗掛出了紅旗。巴黎革命的隔世遺傳,使他們立刻布
置了障礙物。街面的磚石給掘掉了,街燈的柱子給扭曲了,樹木給砍下了,一輛街車在
街上仰天翻著。大家利用幾個月來為敷設地下鐵道而掘開的壕溝。圍著樹木的鐵欄扭成
了幾段,被人當作彈丸用。口袋裡和屋子裡都出現了武器。不到一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