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的顧客,他們的起妓:你們把這批吞噬法蘭西的壞蛋作為批判法蘭西的根據。你們
之中一個都沒想到被壓制的真正的法國,藏在內地的那個生命的儲藏庫,那些埋頭工作
的民眾,根本不理會眼前的主人怎麼喧鬧你們對這些情形一無所知也是挺自然的,
我不怪怨你們:你們怎麼會知道呢?連法國人自己都不大認識法國。我們之中最優秀的
都給封鎖在我們自己的土地上。人家永遠不會知道我們的痛苦:我們顰E而不捨的抓著我
們的民族精神,把從它那兒得到的光明當作神聖的寶物一般儲存在心中,竭盡心力保護
它不讓狂風吹熄;——我們孤零零的,覺得周圍盡是那些異族散佈出來的烏煙漳氣,象
一群蒼蠅似的壓在我們的思想上,留下可惡的蛆蟲侵蝕我們的理智,汙辱我們的心靈;
——而應當負責保衛我們的人反而欺騙我們;我們的嚮導,我們的非愚即怯的批評家,
只知道諂媚敵人,求敵人原諒他們生為我們的族類;——民眾也遺棄我們,既不表示關
切,甚至也不認識我們我們有什麼方法使民眾認識呢?簡直沒法跟他們接近。啊!
這才是最受不了的!我們明知道法國有成千累萬的人思想都和我們的一樣,明知道我們
是代表他們說話,而竟沒法教他們聽見!敵人把什麼都霸佔了:報紙,雜誌,戲院
報紙躲避思想,要不然就只接受那些為享樂作工具,為黨派作武器的思想。黨派社團把
所有的路封鎖了,只許自甘墮落的人透過。貧窮和過度的勞作把我們的精力消磨盡了。
忙著搞錢的政客只關心那批能夠收買的無產階級。而冷酷自私的布林喬亞又眼睜睜的看
著我們死。我們的民眾不知道我們:凡是和我們一樣鬥爭的人,也象我們一樣被靜默包
圍著,不知道有我們,而我們也不知道有他們可怕的巴黎!固然巴黎也做了些好事,
把法蘭西思想所有的力量都集中在一處。可是它作的壞事至少不亞於它作的好事;而且
在我們這樣的時代,便是善也會變成惡的。只要一個冒充的優秀階級佔據了巴黎,借了
輿論大吹特吹,法國的聲音就給壓下去了。何況法國人自己還分辨不清;他們噤若寒蟬,
怯生生的把自己的思想藏起去從前我為此非常痛苦。現在,克利斯朵夫,我可是安
心了。我明白了我的力量,明白了我民族的力量。我們只要等洪水退下去。法蘭西的質
地細緻的花崗石決不會因之剝落的。在洪水帶來的汙泥之下,我可以教你摸到它。眼前,
東一處西一處已經有些岩石的峰尖透到水面上來了。”
①巴黎公寓的房租層次愈低愈貴,愈高愈便宜:故平民多住在二三層樓以上。二十
世紀三十年代以前,巴黎房屋普通都只有五六層。
②伏朋(1633—1707)為法國平民出身元帥與軍事工程家,以防禦戰著稱。
晚年發表宣言,主張貴族應與平民平等納稅,以此失歡於路易十四。
克利斯朵夫發見了理想主義那股氣勢偉大的力;當時法國的詩人,音樂家,學者,
都受著這股力鼓動,當令的人儘管喧呼擾攘,宣傳他們鄙俗的享樂主義,把法國思想界
的呼聲壓倒,可是法國的思想界為了自己的身分,不屑跟市井無賴的叫囂去對抗,只為
著自己,為著它的上帝,繼續唱它的熱烈而含蓄的歌。它甚至為了躲避外界的喧擾,直
退隱到它高塔上最深藏的地方。
詩人這個美麗的名詞,久已被報紙與學會濫用,稱呼那般追求名利的多嘴的傢伙。
但真正的詩人瞧不起鄙俗的辭藻與拘泥的寫實主義,認為那隻能浮光掠影的觸及事物的
表面而碰不到核心;他們守在靈魂的中心,耽溺著一種神秘的意境,那是形象與思想所
嚮往的,它們象一道傾瀉在湖內的急流,染上那內心生活的色彩。但這種為了另造一個
世界而特別深藏的理想主義,大眾是無法接受的。克利斯朵夫最初也不能領會。在叫囂
喧呼的節場以後,這情形未免太突兀了。好比在刺目的陽光底下經過了一番騷擾,忽然
來了一平靜悄悄的黑暗。他耳朵裡亂響,什麼都無從分辨。他先因為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