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閒蕩,便振作精神,趕緊做他的功
課,想找補那個損失的時間。
逢到放假的日子,他就看書。姊弟兩人各看各的。雖然他們這樣相愛。還是不能高
聲的一同念一本書。那會使他們覺得褻瀆的。他們以為一冊美妙的書是一樁秘密,只應
當在靜寂的心頭細細的體會。遇到特別美的地方,他們就遞給對方,指著那一節說:
“你念罷!”
於是,一個念著的時候,另外一個已經念過的就睜著明亮的眼睛,瞧對方臉上的表
情,跟他一同吟味。
他們往往對著書本不念:只顧把肘子撐在桌上談天。越是夜深,他們越需要互相傾
吐,而且心裡的話也更容易說出來。奧裡維抑鬱不歡,老是需要把痛苦傾倒在另外一個
人的心裡,減輕一些自己的痛苦。他沒有自信。安多納德得給他勇氣,幫助他對他自己
鬥爭,而那是永無窮盡的,一天都免不了的鬥爭。奧裡維說些悲苦的洩氣話,說過以後
覺得輕鬆了,可沒想到這些話會不會壓在姊姊心上。等到發覺的時候,已經太晚了:他
消磨了她的勇氣,把他的疑慮給了她。安多納德面上絕對不露出來。天生是勇敢而快活
的性格,她仍舊裝做很高興,其實她的快樂早已沒有了。她有時睏倦之極,受不了自我
犧牲的生活。她排斥這種思想,也不願意加以分析,但免不了受到影響。唯一的依傍是
祈禱,除非在心靈枯竭的時候連祈禱都不可能,——這也是常有的事。那時她又煩躁又
惶愧,只能不聲不響的等待上帝的恩寵。這些苦悶,奧裡維是從來沒想到的。安多納德
往往藉端躲開,或是關在自己屋裡,等煩悶過去以後再出現;出現的時候她抱著隱痛,
堆著笑容,比以前更溫柔了,彷彿為了剛才的痛苦而不好意思。
他們的臥室是相連的。兩張床靠在同一堵牆上:他們可以隔著牆低聲談話。睡不著
的時候,兩人便輕輕的敲著壁,問:“你睡熟沒有?我睡不著啊。”
姊弟之間只隔著這麼薄薄的一堵壁,彷彿是兩個睡在一張床上的朋友。但由於一種
本能的根深蒂固的貞潔觀念,——兩間屋子的門在夜裡總是關嚴的,除非奧裡維病了,
而那也是常有的事。
他虛弱的身體並沒好轉,反而愈來愈壞,老是不舒服:不是喉頭,便是胸部,不是
頭部,就是心臟;極輕微的感冒在他也能變成支氣管炎;他害過猩紅熱,差點兒死掉;
平時他也有種種重病的奇特的徵象,幸而沒發作:肺部與心部常有幾處作痛。有一天醫
生說他很有心包炎或肺炎的可能;隨後他們去請教一個著名的專科醫生,又證實了那個
疑懼。結果卻太平無事。他的病其實是在神經方面,會變出許多出人意料的病象;慌張
了幾天,事情居然過去了,但把安多納德折磨得太厲害了。為了憂急,她多少夜睡不著
覺,常常起來到兄弟房門口去聽他的呼吸,心驚膽戰,以為他要死了,是的,她知道他
必死無疑了:於是她渾身顫抖的跳起來,合著手,緊緊的握著,抽搐著,堵著嘴巴,不
讓自己叫出來:“噢,天啊!天啊!別把他帶走啊!不,不,——你不能這樣做!——
我求你,求你!噢!好媽媽!救救我啊!救救他,救他一命呀!”
她全身都緊張了。
“啊!已經做了這麼些,他快要成功,快要幸福的時候,難道要半路上倒下來嗎?
不,不,那是不行的,那太殘忍了”
奧裡維緊跟著又使她擔心別的事。
他象她一樣老實,但意志薄弱,思想太自由,太複雜,對於明知道不正當的事,不
免有些心搖意亂,抱著懷疑而寬容的態度,並且他抵抗不了肉慾的誘惑。安多納德那麼
純潔,一向不知道兄弟的心理變化。有一天她突然發覺了。
奧裡維以為她不在家。往常她那時是在外邊教課的;這一天正要出門的時候,接到
了學生的請假信,她心裡很快慰,雖然微薄的收入又少了幾個法郎。她疲乏已極,躺在
床上,覺得能於心無愧的休息一天很高興。奧裡維從學校回來,帶著一個同學坐在隔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