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部分(3 / 4)

小說:古爐-賈平凹 作者:水王

鈴勤快。狗尿苔知道長寬讓他去尋火是有意要把他支開,免得捱了禿子金的打。但今天是禿子金成心欺負他,他就看著山門下的行運,行運嘴裡噙著煙鍋。

行運和護院他老婆在山門下又吵,灶火說,吵髁呀,尋支書去斷麼!但護院他老婆卻在說:你敢賭咒不?行運說:我咋不敢?!護院他老婆就撲沓跪在了山門下,說:太陽光光的,我要是收了那一元八角錢,讓五雷擊我,擊我個火柴頭子,不得好死!說完了拿眼睛看行運。行運也在山門下跪了,說:上有天下有地,當中有良心,我要是沒還錢,我上山割草滾坡死,死個肉蛋子!說完,兩人平靜起身,各自分開走掉。

行運噙著煙鍋過來了,白玉石的煙鍋嘴兒往下滴口水,狗尿苔就站起來迎上去,說:行運叔,你咋和她賭咒哩?

行運看了狗尿苔一眼,沒理睬。

狗尿苔說:她說讓雷擊她,雷真的能擊她?

行運說:這有你說的啥?

狗尿苔落個燒臉紅,他不再向行運討火了,又不願意讓田芽、灶火他們瞧著他受了嗆,他說:讓水皮去!

水皮正經過巷子,拿著一本書,一邊走一邊看,腳就要踏上一疙瘩狗屎了,田芽叫了一聲:看腳底下!水皮猛地受驚,腳沒收住,果真踏上了狗屎。杜仲樹下一片鬨笑,水皮受窘要跑開了,卻發現了狗尿苔也在其中,就站住,開始叫:來,狗尿苔,來!

狗尿苔說:你尋火去,長寬叔讓你去尋火!

水皮似乎全不聽見,只是說:我教你字,你會寫你名字了嗎?

水皮上過小學,越是人多的地方越是愛顯派著要教狗尿苔寫字。

狗尿苔說:我會。

水皮說:你會?還會啥,會反義詞?

狗尿苔不知道啥是反義詞。

水皮說:我說一個詞,你能對出相反的意思嗎?

狗尿苔說:能。

水皮說:吃飯——

狗尿苔說:不吃飯。

水皮說:革命——

狗尿苔說:不革命。

水皮說:去去去!

水皮一臉的鄙夷,不教狗尿苔了,又從巷子裡走過。水皮為什麼不教狗尿苔了?狗尿苔不明白,杜仲樹下的人也都不明白。這時候,一隻鳥從頭頂上飛過,它屙下一粒糞,偏不偏落在狗尿苔的頭上。最早發現這隻鳥飛來的是跟後家的狗,這條沒尾巴的狗,晚上常裝成狼的樣子蹲在村外田埂上嚇人。它從窯場一路跑下來,經過山門時跳起來大聲喊。灶火往天上一看,說:嚇,叼了條魚!狗尿苔也往天上看,立即認為這是住在窯神廟院裡的那棵柏樹上的鳥,白尾巴紅嘴,嘴裡叼著一條紅魚。白尾巴紅嘴鳥不呆在柏樹上,肯定是善人又出去給誰說病了,大家就都撿了石子往空中擲,禿子金還脫了鞋扔上去,全沒有打中。禿子金說:今冬州河裡的紅魚少得多了。他的話沒人接,落在地上就沒了。

水皮的經過和天上的鳥岔開了一場口舌,禿子金也坐下來撓他的禿頭,但是,一切歸於沒事了,大家又徹底地無聊,拿眼睛朝州河那邊看。州河上起著霧,鎮河塔和塔下的小木屋已經在霧裡虛得不完整,河面也不完整,隔一段了是水,水好像不流動,鋪著玻璃片子,隔一段什麼都沒有了,空濛濛一片白。河邊的公路上開過著一輛車,一群狗攆著車咬。狗尿苔又聞到了那種氣味。

2

在院子裡,在巷道,以及窯場,泉邊,樹叢,甚或在人和狗的身上,狗尿苔會突然地聞到那種氣味,一說出來,所有人總是不能相信。這碎(骨泉),你還有什麼謊要說呢?他們拿指頭在他的額顱上彈泡兒,(口邦)(口邦)(口邦),像要敲爛著一個葫蘆瓢。就連得稱,多蔫的一個人,在隊部的桌子上記工分的時候,聽見狗尿苔在問歡喜:歡喜爺,你聞到啥了嗎?歡喜在給牛拌料,一臉的疑惑,得稱就把狗尿苔叫來,說:你又聞到什麼氣味啦?狗尿苔說:聞到啦。得稱把手放在自己的屁股下,努一個屁,又極快地把手捂在狗尿苔的鼻子上,說:你聞聞這是啥氣味?!

狗尿苔覺得很委屈,因為他真的能聞到那種氣味。而且令他也吃驚的是,他經過麻子黑的門口時聞到了那種氣味,不久麻子黑的娘就死了,在河堤的蘆葦園裡聞到了那種氣味,五天後州河裡發了大水。還有,在土根家後院聞到了一次,土根家的一隻雞讓黃鼠狼子叼了,在面魚兒的身上聞到了一次,面魚兒的兩個兒子開石和鎖子紅脖子漲臉打了一架。牛鈴把這些事給人散佈,牛鈴相信著狗尿苔的奇怪,卻纏著狗尿苔說:你聞聞,你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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