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部分(3 / 4)

小說:古爐-賈平凹 作者:水王

過戴花和來聲相好,但沒想到他們能這麼好,忙閃身在場子邊的榆樹後,嚥了一口唾沫,卻突然呸呸兩口,再不去戴花那兒討椒葉,轉身往自家自留地去掐蔥葉去。

守燈的自留地一共兩塊,一小塊是公路邊的沙灘地,一塊在後坡上,他還沒到地裡,霸槽就在小木屋門口喊起來了。

霸槽說:守燈,你過來!

守燈看著霸槽,沒有動。

霸槽說:叫你哩!

守燈說:啥事?

霸槽說:啥事?我找你能有啥事?

守燈說:不會是要批鬥我吧。

霸槽說:你還知道要批鬥你,那你還這個態度?!

守燈說:我並沒犯什麼錯,要批鬥我?就是批鬥那要在會上批鬥,不在會上誰批鬥我不接受。

霸槽說:行呀守燈,說大話了!

守燈說:

霸槽說:就憑你這句話,守燈,我給你透透風,文化大革命了! 守燈說:什麼文化大革命? 霸槽說:就是要革命呀,要無產階級專政呀,要運動呀!

守燈說:幾十年都是這樣麼。

霸槽說:這次和以前不一樣,這次是文化打頭,你家是出了文化人的,趕明日一早,你主動把你家那些舊書舊畫舊古董都交到石門那兒去,否則你就又成革命的物件了!

守燈說:交就交麼,死豬已經不怕滾水燙了!

霸槽說:這就好,你去吧。

守燈卻不走,他說他今日賣了些瓷貨,這款交給支書呢還是交給你霸槽?霸槽說當然交給我。守燈就把錢掏出來,手指蘸了唾沫數了,交給了霸槽,說你數數。霸槽不數,把錢裝進口袋。守燈說你給我打個條,霸槽說怪不得批鬥你哩,你腦瓜子鬼麼。就是不打收條。守燈不行,還是要收條。霸槽就罵守燈熱蘿蔔粘到狗牙上還甩不離了?滾!

守燈捱了罵,守燈就走了。也沒情緒去掐蔥葉,也沒情緒要回家去烙煎餅。一路回到村裡,天已經黑下來,走過了霸槽的老宅子,宅院牆塌了一半,屋簷椽頭苫了塊牛毛氈,就恨起天要下雨沒下得大,咋就不把這房淋坍嗎!如果霸槽不是貧下中農,如果他守燈不是地主成分,霸槽在別人眼裡再張狂,卻入不了他守燈的眼哩!他就恨,恨起了他大,恨起了自己,說:我,我,我活的是他媽的×哩!

旁邊有一隻鵝,是六升家的鵝,六升的老表從東川溝來看望病,沒什麼拿,提了一隻鵝,這也是古爐村唯一的一隻鵝。這隻鵝六升沒殺,鵝就在村裡浪蕩,白色的羽毛被泥土弄得骯髒,這陣兒正搖晃著屁股往回走,聽見了守燈說:我,我,我活它說:你說鵝?守燈卻聽不懂鵝的發問,仍低著頭說:我活的是他媽的×哩!鵝也不知道守燈說的是他自己,在守燈的屁股上鵮了一口。

32

一覺睡醒,天還沒有亮,狗尿苔才知道酒喝多了,酒喝多了並不是昏昏沉沉睡得不甦醒,而是睡一會就醒了,醒得又不清白,再睡,再醒來。穿上衣服站在院子裡,天上的星星有十幾顆閃著火花往中山頂上落,他突然想起了什麼,忙看院門樓簷下的窩,燕子還睡著。狗尿苔叫:起來,我都起來了你還不起來?!燕子的小腦袋探出來,說聲:噢。卻又睡下了。狗尿苔還要叫,便見昨日系著窩的繩子已用泥巴糊住了,而窩似乎也比昨日高了許多,明白燕子一整夜在勞動了,就不再叫,坐在了門道里。門道里進來了一股風,像鞭子一樣抽打著放在那裡的紡線車子。狗尿苔喊:婆哎,婆。沒有回應,隱隱約約記起婆說過要碾些豆麵的,是不是婆早早去佔碾子了。

古爐村除了東村頭的大碾盤,還有著兩個小碾盤,一個在八成家山牆外的場上,一個在三岔巷裡。村裡人為了不耽擱生產隊的出工,都是刁空去碾些糧食,反倒是碾子閒不下來。昨天晚上婆就想碾些豆麵,結果兩個碾子別人都用著,而且還等待著有兩家,今早不明起來去佔碾子,出門時搖著狗尿苔讓也起來,狗尿苔迷迷瞪瞪地問幹啥呀,婆說咱去碾些豆麵,狗尿苔說:咋又推碾子?婆說:屁話,你要吃哩不推碾子?!狗尿苔最煩的就是推磨子推碾子,抱著個磨棍或者碾杆不停地轉圈圈,而且婆總是磨過碾過一遍了,又磨碾一遍,再磨碾一遍,無數個遍,糧食都磨碾成糠麩子了,嘴一吹能飛起來,仍要繼續磨碾。狗尿苔沒有一次在磨碾中不和婆致氣頂嘴。婆見狗尿苔睡不醒,就說她先走了,讓狗尿苔起來了就來,狗尿苔嗯嗯應著,卻又睡著了。現在,狗尿苔看著燕子窩,說:你睡,我推碾子呀。卻見婆顛著腳又回來了,她的髻沒有紮緊,一撮子頭髮就掉到左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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