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許,只許師父暫時到院相看,遠者留一宿,近者一飯即請回。若俗家父母兄弟,非辦齋不許輕易入門相見。若無故而時常請假,欲往黃柏山,欲往東山,欲往維摩庵等處者,即時驅遣之去。寧可無人守塔,不可容一不守戒約之僧,寧可終身只四五眾,不可妄添不受約一人。夫既不許到師父住處矣,況俗家乎?如此則終日鎖門,出門亦自希矣。不但身心安閒,志意專一,久則自覺便宜,亦不耐煩見世上人矣。有何西方不可到,大事不可明乎?試反而視世間僧日日邀遊街市,當自汗流羞恥之。化他日之錢米,養不惜羞之和尚,出入公私之門,妝飾狗臉之行,與衙門口積年奚殊也!彼為僧如是,我為僧不如是,不但修行所宜,體面亦自超越,起人敬畏,何苦而不肯閉門靜坐乎?既終日閉門,亦自然無客,萬一有仕人或鄉先生來,不得不開門者,彼見我如此,亦自然生渴仰矣,雖相見何妨耶!接鄉士夫則稱老先生,接春元及文學則稱先生,此其持之者重矣。若稱之以老爹相公,反輕之耳。且既為佛子,又豈可與奴隸輩同口稱聲耶?我自重,人自重我;我自輕,人亦輕我:理之所必至也。閉門靜坐,寂然無聲,終年如此,神猶欽仰,何況於人?太上出世為真佛,其次亦不為世人輕賤,我願足矣。區區藏屍塔屋,有守亦可,無守亦可,何足重乎!若本縣經過有公務者,自有下院眾人迎接,非守塔僧所當聞。
若其真實有高興欲至塔前禮拜者,此佛子也,大聖人也,急宜開門延入,以聖人待之,烹茶而燒好香,與事佛等,始為相稱。迎送務盡禮:談佛者呼之為佛爺;講道學者呼之為老先生;不講學不談佛,但其人有氣概欲見我塔者,則呼之為老大人。五眾齊出與施禮,三眾即退而辦茶,唯留常融、懷林二人安客坐而陪之:融隅坐,林傍坐,俱用漆椅,不可用凳陪客坐也。
有問乃答,不問即默,安閒自在,從容應對,不敢慢之,不可敬之。敬之則必以我為有所求,甚不可也。
一、早晚佛燈
夫燈者所以繼明於晝夜,而並明於日月者也。故日能明於晝,而不能照重陰之下;月能明於夜,而不能照殿屋之中。所以繼日月之不照者,非燈乎?故謂之曰日月燈明佛,蓋以佛譬日月燈,稱佛之如燈如日月也。日月有所不照,唯燈繼之,然後無所不照,非謂日月可無而燈獨不可無也。今事佛者相沿而不知其義,以為常明燈者,但是燈光,而不復論有日月,乃晝夜然燈不息,則日月俱廢矣。蓋但月為無用之光,而日亦為無益之明矣。故今只令然燈於夜,晝則不敢然,以佛常如日也。只令然燈於晦,望之前後十餘夜即不敢然,以佛之常如月也。唯鄰晦朔前後半余月,然燈徹旦,以佛之常如燈也。則允矣,足稱日月燈明佛矣。
一、早晚鐘鼓
夫山中之鐘鼓,即軍中之號令,天中之雷霆也,電雷一奮,則百穀草木皆甲坼;號令一宣,則百萬齊聲,山川震沸。山中鐘鼓,亦猶是也。未鳴之前,寂寥無聲,萬慮俱息;一鳴則蝶夢還周,耳目煥然,改觀易聽矣。縱有雜念,一擊遂忘;縱有愁思,一捶便廢;縱有狂志悅色,一聞音聲,皆不知何處去矣。不但爾山寺僧眾然也,遠者近者孰不聞之?聞則自然悲仰,亦且迴心易向,知身世之無幾,悟勞攘之無由矣。然則山中鐘鼓所繫匪鮮淺也,可聽小沙彌輩任意亂敲乎?輕重疾徐,自有尺度:輕則令人喜,重能令人懼,疾能令人趨,徐能令人息,直與軍中號令、天中雷霆等耳,可輕乎哉!雖曰遠近之所望而敬者,僧之律行,然聲音之道原與心通,未有平素律行僧寶而鐘鼓之音不清越而和平也。既以律行起人畏敬於先,又聽鐘鼓和鳴於清晨良霄(宵)之下。時時聞此,則時時燻心;朝朝暮暮聞此,則朝朝暮暮感悅。故有不待入門禮佛見僧而潛修頓改者,此鐘鼓之音為之也,所繫誠非細也。不然,我之撞鐘擊鼓,如同兒戲,彼反怒其驚我眠而聒我耳,反令其生噪心矣。
一、早晚守塔
封塔後即祀木主,以百日為度,早晚俱燒香,唯中午供飯一盞,清茶一甌,豆豉少許,上懸琉璃。我平生不愛人哭哀哀,不愛人閉眼愁眉作婦人女子賤態。丈夫漢喜則清風朗月,跳躍歌舞,怒則迅雷呼風,鼓浪崩沙,加三軍萬馬,聲沸數里,安得有此俗氣,況出家人哉!
且人生以在世為客,以死為歸,歸家則喜而相慶,亦自謂得所而自慶也,又況至七八十而後歸,其為慶幸,益以無涯,若復有傷感者,是不欲我得所也,豈出家人之所宜乎?古有死而唸佛相送,即今人出郭作歌送客之禮,生死一例。苟送客而哀興,豈不重難為客耶?客既不樂,主人亦何好也?是以再四叮嚀,非怕汝等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