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誰家還有活人嗎?其實,人人心中都堵著一大團東西。月光下,神態各異的死人宛如活人,而面色難看無聲無息地忙碌的活人,卻猶如行屍走肉。騎兵團要是早一天來,是決不會坐視日本人遭害百姓的。所以,多少年以後,還有人埋怨說,當年分割槽部隊咋就沒來呢?老人們講,那幹部們一直說,分割槽部隊會來支援,大夥聽了,覺得心裡有底,才守著村子沒跑。要是說就是縣大隊這些個人,那就又不一樣了。對此,當年任定南縣委書記的趙鐵夫在回憶北疃戰鬥時,也專門談到這個問題,他說:“從這次對敵戰鬥的情況看,按原定的戰鬥方案,戰前的準備工作是充分的,游擊隊和民兵的戰鬥是非常英勇頑強的,負責這次戰鬥的趙樹光同志的指揮也是堅強有力的。遺憾痛心的是七地委、七軍分割槽未能按原定作戰方案去做,在關鍵時刻沒有給予必要的支援,這是造成這次戰鬥失利的重要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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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16日至6月中旬:“剔抉清剿”(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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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鐵夫說,北疃戰鬥後,縣委曾幾次向地委提出,查一查分割槽部隊為什麼沒有按原定作戰計劃來支援,並作認真處理。但均無結果。
趙說,“我於此事,於1944年秋,中共北方分局在阜平召開高幹會議上,曾提出過批評意見。似也沒能得到一個答覆。事實上,直至今天,也沒誰能說清,當年分割槽部隊沒能按計劃支援北疃,是由於有什麼客觀原因,還是有別的什麼因素?”
當年在北疃指揮戰鬥的趙樹光,倒沒提分割槽部隊為什麼沒來這檔子事。但他提到,那天午後,敵人暫停進攻——也即大江芳若開會時,他曾想在敵人完成新的部署前突圍,但當時在村裡的兩位抗三團的幹部都不同意,認為還是應打到天黑再撤,他們一個是長征幹部,一個是參加過19路軍上海抗戰的。游擊戰經驗也有,陣地戰經驗也有。趙樹光覺得也有道理,就沒突圍。
如果當時堅持突圍,損失會不會小一點呢?不知道,歷史,是不承認“如果”的。
還有材料說,日本人早上一圍村,就根據漢奸送出的地道圖,挖斷了北疃通往解莊子的地道,插上了木樁。一進村,又挖斷了通南疃的地道。如果通外村的地道還通,損失是不是也小一點呢?
我們到北疃村那天,正趕上電視裡在播一部以抗日戰爭為背景的電視劇,那裡頭也有日本鬼子“屠村”(借用“屠城”一詞)的場面。
我們和老鄉們擠在炕上,一邊看著——一臺14英寸黑白電視,一邊說著話:問:您瞧著這場面拍得怎麼樣?還像不?答:(笑)還行吧。
問:可我們總覺得,還不太像。
答:比起當年的實情來,是還差點事。你瞧那衣服,還穿得挺整齊。我們當年瞧見的死人,好些是赤身露體,還有好些讓火燒了,讓狗咬了,那衣服只剩下幾個片片,半拉子了。
還有那表情,那死人的表情咋能都一樣呢?有的是眯著眼,張著嘴,一瞧就是剛從地道里爬出來,就讓鬼子給整死了;有的是齜牙咧嘴,那是出了地道有一會了,再讓鬼子活活折磨死的。不一樣的。(停頓片刻)那死人,也是有表情的。
問:現在村裡還有殘存的地道嗎?答:早沒了,64年發大水,全泡塌了。
■6月8日,肅寧縣雪村,雪村——“血村”
如果在那年6月走進河間縣城,你會看見城門樓上,有一顆用鳥籠盛放著的男人頭,那是被日軍殘暴割下的冀中八分割槽司令員常德善的頭顱;如果在那些日子,你翻開任何一種敵偽報紙,——不管是什麼《石門新報》,還是什麼《新民報》,上面都會有一行大字標題,赫然寫道:皇軍擊斃共軍軍分割槽司令官常德善;如果在冀中的村莊,你遇見了隱藏著堅持鬥爭的幹部,他們都會心情沉重地問道:知道嗎?常司令員死了。
常德善,生前任冀中軍區八分割槽司令員。他是山東嶧縣人,貧苦人家出身。兩歲時父母雙亡,從六七歲就開始給人家放豬放牛,養活自己。1929年17歲時參加了紅軍。
開始是給關嚮應當勤務員、警衛員。繼而在部隊裡當排長、連長、團長。是一員從槍林彈雨裡衝殺出來的戰將,打起仗來非常勇敢。他曾在戰場上救過賀龍的命,所以賀龍一提起常德善,總是說:沒有常德善,就沒有我賀龍。長征的時候,常德善任紅6師參謀長,率部隊擔任後衛,戰功卓著。抗戰開始後,常德善任一二�師一個團的副團長,1939年隨一二�師到冀中後,就留在了冀中。呂正操回憶說:“常德善是一二�師的一員戰將,是我親自向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