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了。
問:有多大一個圈子?劉:不大,也就兩個籃球場那麼大吧,幾百人。這時候敵人的騎兵一邊跑著壓縮包圍圈,一邊叫喊著。步兵也上來了。日本兵端著上了刺刀的三八大蓋,就過來了。
一邊走一邊喊:“八路的,八路的?”老百姓都擠成一團了,最後只好都蹲下。不敢抬頭,也不敢睜眼看。聽著不遠處有個人慘叫一聲,知道是敵人拿刺刀挑了一個。我和丁冬沒在一起,可也離的不遠,互相看得見。
趕緊就著點露水,拍點地上的浮土,弄在臉上。可手裡空空的,不像個逃難的老百姓。正著急,“啪”
的一下,一個軟綿綿的東西扔過來,嚇了我一跳,睜眼一看,是個舊包袱。是邊上一個很瘦小,還有點喘病的大娘扔給我的。大娘小聲說:“閨女,快拿著,”我趕快兩手抱著。回頭一瞧,覺得丁冬比我更不像老百姓,就又扔給她了。這會子聽見日本兵大馬靴踩著就過來了,趕緊低下頭。日本兵端著刺刀先走到丁冬那兒,丁冬把頭低下來,雙手緊緊抱著包袱。日本兵一刺刀把包袱挑到地上,一看都是些破衣服,破布頭,只看了一眼,就朝我走過來,猛然吼了一句:“什麼的幹活?”我趕快回答:“老百姓,老百姓。”那日本兵又問了一句:“哪個村的有?”
我想回答就是附近那個村的,可又不知道村名,這不急死人嗎?虧得我旁邊那位大娘搶著回答:“就是這村的,太君,她是良民。”說著把我往她身後拉。日本兵瞧了瞧我,反正我一半是真的,一半裝的,那麼半真半假吧,做出直哆嗦害怕的樣子。日本兵就端著刺刀往前去搜尋別人去了。聽得見遠近日本兵一個個挨著用半拉子中國話問:“什麼的幹活?”“八路的?”
問:這要是漢奸就壞了,你們都是外鄉人,一張口就能聽出來不是本地人。
劉:不用張口也能瞧出來。別看都換了便衣,可許多地方還是和老百姓不一樣。虧得那天都是日本兵。就這麼著,還抓走一個男的——不是我們劇社的人。
也穿著便衣,可衣服上有那麼點鋼筆水。老百姓不用鋼筆。
日本兵抓了些人,騎上馬就走了。聽見馬蹄聲越來越遠,可我們還是一動不敢動。我看看丁冬,丁冬看看我,好像做夢一樣。不相信又闖過了一關。這會已是過晌午了。就聽見村頭上有老頭和小孩在喊:“維持上了,不要緊了,回家吃飯去吧!”藏在麥壠裡的老鄉們一個個陸陸續續地回村了。那位給我包袱的大娘,也要回家了。我們把包袱拾起來,拍打拍打還給她,道了謝。她對我們說:“閨女,跟我回村吧。”這村裡情況怎麼樣不摸底,我們沒敢去。她走後,我和丁冬趕快去找自己的人,附近的各個麥窪都找過了,一個我們的人也沒找著。老鄉都走了,茫茫無邊的大麥窪最後只剩下我們這兩個無家可歸的人了。東望望,西望望,不知道村名,也不知道該往哪裡去,怎麼辦呢?剛才還滿是人的麥地裡這會人影也沒有。
只聽見微風吹著麥子窸窸地響,天上一上一下地掠過打食的飛鳥。
我們倆都是外鄉人,口音不對,本地漢奸一聽就聽得出來。雖然參加八路軍也四年多了,可是過去光是跟著主力兵團打游擊,一切服從指揮,過慣了集體生活,今天突然單獨行動,由我們兩個姑娘獨立自主地應付這種瞬息萬變的敵情,實在沒有經驗,兩個人商量來商量去,沒個主意。再加上從昨夜行軍一直到今天晌午,水米沒打牙,渴得餓得心發慌。腳掌子上都磨成了鈴鐺泡,太陽又毒熱毒熱地,一步也移不動。
…
25月11日至15日,“拉大網”(4)
…
正在沒奈何的當兒,從道溝裡走來一個高鼻樑,大眼睛,走起路來麻利快的大娘。她一手提著飯罐子,一手裡提著飯籃子。像是平日給在地裡幹活的人送飯去。我們一見有人來。
心裡也就有了希望,等她走過來,就向她打聽村裡的情況。一邊說著話,一邊兩眼淚汪汪的光盯著她手裡的飯罐子、飯籃子,心想:“吃點東西才好,哪怕喝口湯解解渴也好。”
那大娘一聽就聽出我們是外鄉人,看出我們是八路軍。就把村裡的敵情詳詳細細地告訴我們了。原來日本人在村裡還沒走。我們問她是給誰送的飯,說大娘,能不能給我們點吃,從昨夜到現在,一口水一口飯沒吃呢。大娘說她是給在地裡藏著的兒子送飯去,說著把飯罐子遞給我們,說:“閨女,你們先喝點稀的,等一會打發我兒子吃了,我回來帶你們進村上我家裡吃去。鬼子們在村當間打尖呢,我家在村邊子上,看不見,你們又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