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堤,視情況決定過不過河。就是不過河,河堤也可以擋子彈。到了河堤上,從高往低這麼一看,窪地裡到處是跑動著的人,日本人的騎兵還在沿著弧線往前跑,北邊步兵也出現了,排成一線,由北向南壓過來。有個農民右手拿著把鐵鍬,日本人遠遠看去,可能以為他拿著杆槍,子彈叭叭落在他身旁。那個農民醒悟到這一點,丟了鐵鍬,沒命地跑。我乾爹、乾哥、我,還牽著牛,算跑得快的,跑到河堤上,沿著堤往東走,沒過河,總算跳出了日本人的包圍圈。遠遠地,瞅見日本人的軍隊合攏了,步兵也壓到河堤上,不少百姓沒跑出來,給圍在裡頭了。
問:這人怎麼跑得過馬?再說這婦女、孩子,怎麼跑得動?李:有揹著跑的,夾著跑的,你沒瞧見,不管是大人、孩子、男人、女人,跑得那叫快,這麼不知不覺跑了大半天,太陽壓樹梢了。下午三四點鐘光景吧。不知道日本人還要怎麼折騰。下一步往哪走呢?我乾哥膽子大,有見識,說日本人剛拉過網的地方反倒安全,於是我們幾個就又折了回來。這會兒天已擦黑了,跑了一天,轉圈子幾十裡地,一口飯沒吃,一口水沒喝。到了地裡,也沒處喝水去。那天好像下了點雨,就喝了幾口地上凹地裡的雨水。餅子乾巴巴的,也吞不下,掐了些麥子吹著吃了。就聽見日本人還在南邊村裡鬧騰,家裡還不知怎麼樣?那不知是個什麼心情。問:窪地裡有死人嗎?李:窪地裡到處是死牲口、扔掉的包袱皮、破水罐子什麼的,倒沒見著死人,可也沒什麼活人。一夜又是靜靜的。我們都趴在麥地裡,牛也趴在麥地裡。麥子那時有二尺來高,趴下日本人看不見。那牛也老實聽話。說也怪,雞、牛的,早時鬧得歡,這會都不聲不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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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月11日至15日,“拉大網”(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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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我聽冀中的老人們說過,那會的牲口都靈性著呢,日本人槍一響,豬呀、羊的,都急著往圈外跑。買驢先得問會不會跳溝,不會跳溝,這價錢得降。
李:是這麼回事。那天那牛就是老實,可能它也怕落得日本人手裡。在窪地裡待了一夜,第二天一早,日本人打村裡出來,往北迴他們據點去了。帶著不少咱們的百姓,都是年青媳婦、青壯年,老的、小的不要。日本人光要青壯年和牲口、糧食。我們趴在麥地裡,遠遠看著日本人走了。
現在想起來,日本人那天合圍,是想抓咱們隊伍,可並沒抓著。不知為什麼,南邊縣城裡的日本人沒出來。要不,在河堤上一站,能跑出去的人就更少了。那真是想打死多少人就打死多少人。其實,日本人兵力不多,連馬隊帶步兵,也就是一箇中隊的樣子,再加上些偽軍。要是狠狠打他一下子,絕不敢這麼鬧騰。
■日本兵端著上了刺刀的“三八大蓋”,順著麥壠就過來了,“八路的,八路的”上面說的,是滹沱河北一次幾百人的“拉網掃蕩”。實際上,在那幾天,滹沱河南的形勢比河北還要緊張。在滹沱河以南,石德路以北,滏陽河以西的狹窄地區,日軍搞了幾次上萬人規模、合圍區達幾十裡的
鬼子來了!
“拉網掃蕩”。據呂正操的回憶,這幾次大規模合圍,“一片是深縣、磨頭、衡水的敵人四路出擊,合圍深縣東南黃龍一帶的村莊;一片是深縣、武強、安平、饒陽和滹沱河北岸的敵人,以41師團為主力,合擊四縣交界的張邑、鄒村一帶地方;一片是束鹿、深澤、安平、深縣之敵,合擊四縣交界的角邱一帶地方。在這幾片根據地裡,幾乎村村都有敵人,用拉網戰術,步步壓縮,配有汽車、騎兵、車子隊,反覆搜尋‘掃蕩’”。那麼,當年的大合圍圈裡,又是怎樣一幅情景呢?當年在七分割槽文工團工作的杜敬回憶起日本人的“拉大網”,說,那不是“四面槍聲”,而是五面槍聲。他說:5月11日,敵人搞了一個方圓幾十裡的大合擊圈,北邊從滹沱河,南邊從滄石路,西邊從深澤至晉縣線,東邊從安平至深縣線,四面的敵人像拉網一樣一齊往裡壓縮。當時人們並不瞭解這種情況,只是聽到北邊有敵人打槍就往南跑,聽到西邊有敵人打槍就往東跑。這樣,敵人的合擊圈越壓縮越小,最後把人們趕到深澤、安平、束鹿三縣交界的野地裡,四面離村都較遠。被包圍在這合擊圈裡的人,成千上萬,男女老幼都有,黨政軍民的幹部、戰士也夾雜在裡邊。敵人繼續從四面打機槍,加上空中的飛機也往下打機槍,五面槍聲不斷。人們試圖跑出合擊圈,但哪一面也有敵人的步兵或騎兵,因此跑一段又回來了。有些抱小孩的婦女,跑得太累了,只好坐在地上聽天由命。
我們文工團的幾十位同志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