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部分(3 / 4)

小說:路上有驚慌 作者:莫再講

學會的幾個漢字,從我六七歲的時候,我就可以叫出他們的名字,在默寫本上寫了一整頁(怎樣也不會把他們的名字寫錯),又用這些字組過一些詞,造過幾個句子。他們的名字很容易和一些常見的、簡單美好的詞聯絡在一起,比如美麗、安靜、興旺、明亮、建造、新鮮這些詞最早被我寫進作文裡,並和我對世界最初的期望相符。

他們有這麼普通的名字,一直不慌不忙地生活在那裡,等著我找到他們。我到各種地方,讀書,看報紙、看電視,看別在陌生人胸口的工作卡、寫在牆上的留言隨時會遇到和他們同樣名字的人:張麗娟、劉靜、謝超、張旺、鄧瑜名字普通到這種地步,模樣也都很普通,我卻連遇到陌生人也會想起他們。

他們躲在成千上萬同名的陌生人中間,沉默地寫詩,閱讀哲學書,認識另外一個名字普通的朋友,沒有任何重大的創舉,我竟然還能遇到他們。我認識的張麗娟,應該是所有叫張麗娟的人裡最好的一個吧。我認識的劉靜,也是所有叫劉靜的人裡最好的一個。我認識了最好的謝超、張旺、鄧瑜多麼幸運又甜蜜啊!

可怕的白日夢

話說我中午和友人吃了個飯,坐了略為擁擠的公車回到家,看了會兒書,竟然默默躺到床上,睡起了過午覺。

睡著睡著,又做起了白日夢。白天睡覺很容易做夢,而且這些夢都七零八碎,短短的,一小截一小截,又都和剛剛做過的事情相互呼應,睡前看了書,夢裡果然也拿起一本書看了起來。

書好像是一本小說,看到裡面有大半頁,寫的都是出版界(中午和友人即談了不少出版業之事):出版人小綠,有一天出了門;出版人小藍,有一天下班回到家;出版人小粉,剛剛喝過茶以上諸種事件,均真實不虛

看到這裡我不免有些好奇,怎麼全是出版人啊,翻到書的封面和封底一看,原來這是一套“反對工作”之系列恐怖小說中的一本,策劃者竟然還是我,起因是現代人工作壓力太大,於是我適時推出了這套小說,並且銷路很好,裡面的故事全是這樣的:小紅(自然是個出版人),有一天竟然加起班來,結果被神秘力量殺害了;小白,下班之後和友人吃飯,竟然討論起出版業,結果被神秘力量殺害了;小黑,週末去逛書店,只不過檢視了一下自己編輯的書的銷售情況,竟然被害一時間人心惶惶,人們再也不敢加班,下班之後也不敢再接老闆電話整個城市竟然因為這套書,沒有人敢特別努力工作了。

我看著看著,不免也害怕起來,心裡在想:我怎麼辦,我現在正在做跟工作有關的夢啊,一會兒會不會死掉?我要趕快醒過來!

醒過來之後,初初看到房間裡的光影,還嚇了一跳。這原本該是個又有名聲又多金的白日夢(書的銷量好影響力又大),我竟然把這樣的夢做成了噩夢,這說明我的確沒有發財的命啊!

不耐煩的人

如何乘坐長途公車上下班而不厭煩

大多數時候,乘坐那趟極其冗長的、座椅陳舊骯髒、地面時常滾動著空的礦泉水瓶、黏結著白色塑膠袋和冰棒扁平的木柄的、永遠都有壞脾氣的司機和售票員的遠郊公交車,從起點站一直坐到終點站,去城市另一頭的公司上班,這樣說來乏味的旅程,都不會令我太厭煩。並且我也幾乎總是精神抖擻地坐在上面,精確地計算太陽在整個旅途中將會投射在車廂內的哪些座椅上,在夏天避開那些座椅,冬天則選擇那些座椅。只有在它的靜止和行動中,我才能靜下心來從容地打量著這個城市的面貌。

從起點站坐到終點站,使我從來不用擔心缺乏座位,或是坐過站,在這種輕鬆的狀態下,前一晚失眠也沒關係,我可以在公車上好好睡一覺——雖然長途旅行有這樣想當然的便利,但每次一坐上車,壞脾氣司機劇烈的急剎車總是把我甩來甩去;夏天,沿途經過的幾個小垃圾站,總是使得車廂內一時充滿腐敗的臭氣;中途上來的體味強烈的旅客就坐在我前面;冬天,一些旅客總喜歡把車窗開啟,讓冷風灌進整個車廂;路過一個小商品批發市場時,幾位攜帶巨大行李的旅客也免不了要和售票員就多收的票價爭執一番。

這一切都使旅途充滿既千篇一律又有趣的新鮮感。一些店鋪更換了主人,取了新店名;一些店鋪始終是空的,連同四周不斷地破敗下去;新的樓盤起來,不知不覺中,連售樓處都蓋好了。在等候紅燈的間隙,我總是肆無忌憚地打量相鄰公車裡的乘客,反正他們也不會衝過來打我。有一次,對面駛過的公車裡一個小女孩注意到我在看她,就衝我笑了一下,這是對陌生人付出的一點多餘的善意,想到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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