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不去,但他又想看看這些完整上了四年大學的人在畢業的時候變成什麼樣了,是不是依然讓他瞧不起,同時,何小兵也願意幫他們分享一下用了四年才換來的來之不易的快樂。
但是坐下來,何小兵就後悔了。散夥飯一共三桌,有兩桌半在聊找工作、在北京買房、開什麼車來勁的話題。怎麼就沒有人聊聊自己最近在想什麼,哪怕是在看什麼書呢,何小兵很是費解。所以,當有一個人也不說話,只是默默舉起杯和何小兵碰的時候,何小兵覺得這個人可以成為朋友,可惜沒有在入學的時候發現。
散夥飯總是讓人把它和傷感聯絡起來,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大家在這頓飯上都喜氣洋洋的,似乎都保研了,即將離開學校並不是從此不再相見,只是放假,等開學了,又能坐在一個教室裡上課。
何小兵很納悶兒,自己不傷感有情可原,沒怎麼建立起跟他們的感情,可是他們之間怎麼也不傷感啊。不知道是都繃著,不好意思釋放呢,還是除了何小兵外,其實每個人在四年大學裡,也沒有什麼難忘的友誼。
吃了半天,啤酒也沒見下,服務員搬來六箱,才喝了一箱多。學校有個不成文的規矩,各屆學生都在照辦,每年畢業,必須喝躺下幾個,這樣畢業才壯烈,才顯得這個班集體團結。如果把這個標準量化的話,每桌怎麼著也得喝兩箱啤酒這飯才能算得上散夥飯。
班長看了看錶,時候不早了,他得站好最後一班崗,帶領大家完成任務,把這些酒喝完。雖然離開學校後沒幾個人會記得曾經還有這麼一個班長,但他自己要善始善終,很把自己當回事兒,否則他就不會喜歡做班長了。
班長要時刻維護集體榮譽,此時他的任務就是,負責大家喝醉。其實也有很多人想喝醉,四年了,終於熬到頭了,或者覺得,四年啊,全他媽耽誤了!可是沒人開這個頭,不知道跟誰喝,便都拘著,現在班長帶頭,組織了喝酒的遊戲,於是瓶起子成了搶手貨,每桌都輪流叫喊著:“起子呢?”
何小兵看著這些不太熟悉的同學推杯換盞,有些不勝酒力的同學已經倒下了,被抬到一旁,拼了三把椅子,把他平放在上面,為了防止他軲轆下來,椅子對著牆放,椅背靠外。
陸續有人倒下,班長仍不忘自己的角色,照顧著沉睡中的同學,為了不讓他們躺在地上著涼,不停地招呼著服務員:“再添兩把椅子!”
每倒下一個人,熟悉他的同學就開始肆無忌憚地講該人上學期間的糗事,不熟悉他的同學這時才發現,原來他是這樣一個人。
何小兵看著那些喝得不省人事的同學,在分別前夕他們以這樣一種方式給同學們留下深刻記憶,多年後,一提起他的時候,同學們會想:他的酒醒了嗎?他會知道,他自認為的好朋友,當著眾人說過他不想讓人知道的事兒嗎?
何小兵想走了,每次都是剛要起身,就被一個舉著酒杯走過來的同學按住:“哥們兒,雖然咱倆不熟,但是你的事蹟我早有耳聞,什麼都別說了,幹了,一路走好!”
何小兵只好舉起杯,幹了,然後坐下,希望沒人注意的時候走掉,但是剛有機會,下一個人又會舉著杯過來:“哥們兒,那年我真希望你沒走啊,你一走,我就在班裡墊底了,體會到你當年的滋味兒了,一會兒咱倆留個電話,以後有用得著我的地方你就說話!”
直到六箱啤酒喝完,沒有清醒的了,班長也暈了,但還覺得有件事情沒幹,想了半天,終於想起來,該哭了,要不然這個大學上得不完整。於是班長讓全場安靜,舉著杯說了一番煽情的話:四年前,我們從五湖四海來到這裡,組成一個班;四年裡,我們一同學習、生活、成長;四年後,我們將我們將像朴樹的歌裡唱得那樣,散落在天涯。我們會有老了的那一天,希望到時還能彼此記得,幸運的是,我們曾互相陪著開放過!
人群裡傳來女生抽泣的聲音,開始有人獨自在牆角哭泣,隨著班長的講話,沒哭的人安慰著哭了的人,結果自己也哭了,於是兩人抱頭痛哭,哭聲越來越大,越來越多,最後連成一片,終於可以畢業了。這時班長衝門外大喊一聲:“服務員,拿餐巾紙!”
何小兵這時候也有一些傷感,並不是跟具體哪個人戀戀不捨,而是覺得人生的分別,這事兒本身挺讓人不好受的。
好在剩下的班費夠埋單的,要不然真不知道這時候班長還向每個人收取班費,那些哭紅了眼睛的同學會作何反應,也幸好埋完單,班費所剩無幾。如果數目重大的話,不知道會不會有人擦乾眼淚,建議說:“趁著人都在,是誰的錢就給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