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部分(3 / 4)

小說:我的阿勒泰 作者:精靈王

揣著“袖珍兔”的籠子回家的情景。

回家的路真是漫長。夜班車壞了又壞,凌晨時分停在戈壁灘上一家孤零零的小飯館門口。我坐在冰冷的車廂裡(那時候臥鋪車不多)凍醒了好幾次,最後一次終於決定下車。我抱著籠子,走進飯店烤火。一個客人也沒有,條桌和長凳都空空蕩蕩,天線鍋訊號不穩定,電視機播放著遙遠模糊的內容。胖胖的維族老闆娘不知從哪裡走出來,給我倒了熱茶,還給兔子找來一塊白菜幫子。同樣胖胖的老闆也出來了,大家坐在一起邊烤火邊看兔子,看它慢條斯理地啃啊啃啊。我說:“這是袖珍兔,永遠長不大的,只能長這麼大。”胖老闆就說:“啊呀,真的這麼一點點?那太虧了嘛,養幾年還不夠一盤子菜。”看我們都笑了起來,他便又誇張地重複一遍:“你們看啊,這麼一點點,真的不夠一盤子菜。”那時我遠在回家的路上,卻已經感覺到家才有的溫暖。

在回家的路上,總是暈車,便坐到司機旁邊的小凳上,抱著兔子籠筆直地挺著脊背坐著。又怕它會突然死去,便不時地伸手進去撫摸它。路邊的樹木在車燈的照耀下,向路心整齊地彎拱,形成神秘的通道。車燈只能打幾米遠,遠處漆黑深沉,像一個洞穴。後來東方的天空漸漸有些亮了,我想著到家時會有的情景,終於歪倒在引擎蓋子上睡著了。如此漫長的歸途。

兔子死了的時候,我媽對我說:“以後再也別買這些東西了,你能回來,我們就很高興了。”我外婆對我說:“以後再也別買這些東西回來了,死了可憐得很你回來了就好了,我很想你。”

又記得在夏牧場上,下午的陽光濃稠沉重。兩隻沒尾巴的小耗子在草叢裡試探著拱一株草莖,世界那麼大。外婆拄杖站在旁邊,笑眯眯地看著。她那暫時的歡樂,因為這“暫時”而顯得那樣悲傷。

屬於我的馬

有一個人欠了我們家很多錢,現在卻死了。按穆斯林的禮性,不還清生前的債務是不可入葬的。葬禮上,阿訇會詢問死者親屬:“此人生前虧欠過別人的財物嗎?”得到否定的回答後才會繼續為死者唸經。

但他的家人實在拿不出錢來償還,情急之下,只好把自家的一匹馬牽來見我媽,要求抵債。

我媽很為難,打電話來同我商量該怎麼辦。

她說:“你說我要馬做什麼呢?”

我說:“自己留著騎唄!”

她說:“家裡有摩托車,哪裡用得著騎馬!”

我說:“那就不要唄!”

她說:“可是我又很想要”

我說:“你要它做什麼?”

她說:“自己留著騎唄!”

到了下午,她又興沖沖打來電話:“娟兒啊,我決定了,我要把那馬留下來,我要把它送給你!下禮拜我給你牽到阿勒泰市去啊?”

我嚇一大跳:“我要它做什麼?”

“可以騎著去上班啊,你們單位那麼遠的。”

“騎腳踏車就可以了。”

“腳踏車還得去蹬它。馬多好啊,一點兒力氣也不必費。到了單位就放在地委大院裡,讓它自己去找草吃。回到家就拴在後院的大柳樹上,河邊草也多”

我大汗:“可是,它認識紅綠燈嗎?”

掛上電話後我又仔細想了想,別說阿勒泰市裡了,就是在阿克哈拉村,我們家也無法養馬的。首先我們草料不多,那些全是給雞鴨準備的,雞鴨都可能不夠吃,哪還能顧得上馬?到了冬天,草料就會貴得要死,哪裡買得起啊?而冬天又那麼漫長。

再說,我家在阿克哈拉的院子又不大,雜七雜八堆滿了東西,哪裡還有地方拴馬?

我估計,馬牽進家後,處理它的唯一方法大約就是宰掉吃肉嗚呼!如果養馬只是為了吃肉,生活該索然無味到什麼地步?

還在兩年前,媽媽還一心想買匹馬的。那時家裡還沒有挖井,用水得要去兩公里外的烏倫古河邊挑回家。夏天還好,到了冬天,河面凍成了厚厚的堅冰,去挑水除了扛扁擔,還得扛斧頭。每天去挑水,每天都要破冰,頭一天破開的冰窟窿一夜之間仍重新凍得結結實實。

而且冬天的阿克哈拉又那麼冷,一二月間,動輒零下三四十度。河邊的風更是凜冽如刀。路上的積雪及膝厚,白茫茫的原野一望無際,沒有一行腳印。

我媽想,如果沒有馬,有一隻小毛驢也好啊。如果套牲口拉水的話,去一趟就管夠三四天用的,既不費人力,又省了麻煩。

那一年夏天非常炎熱,一到下午,村裡就不見人影了。太陽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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