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哪!一個人在外面很快就忘了家裡還有老婆孩子父母兄妹,連封信都不寫,光顧著自己痛快了,也不想想家人會如何擔心,真是好沒良心喲”
劉舜英納好了鞋墊,將它放在身後,從身邊抽出一副半成品再次重複剛才的工作,手上沒停,嘴裡的嘮叨也說個沒完。戰爭爆發後,跟戰爭有關的各種物資需求量是呈幾倍、十幾倍甚至幾十倍往上翻。很多年輕力壯的男青年響應政府號召,參加了軍隊,雖然因為中國龐大的人口基數讓幾百萬青年參軍看起來對社會影響並不明顯,可這在工業方面的影響卻確確實實體現出來了。一批熟練的工人到軍隊參軍,招來的新工人要想頂替上去,還需要一段時間,而現在部隊需求的物資卻一批接著一批,比平常不知高了多少,為了擴大規模,現在各個工廠不光招收畢業了的學生,還招收在閒著沒事的家庭婦女——所謂家庭婦女就是封建意識還殘留的那些人家婦女,這樣的家庭都是男人工作養活一家,而女人是不出去工作的,女人只知道和其他家庭婦女一起磨嘴皮子。為了遷就那些家庭的習慣,工廠將一些工序就放到了家裡,讓這些家庭婦女在家做活,做好了到時候由工廠方面回收。
劉舜英現在就在服裝廠給部隊做鞋墊,一來這樣的工作打發了每天無所事事的時間,一來又可以給家裡補貼一些零花錢,雖然徐建國的工資現在已經極為可觀了,而且女婿每個月都把薪水寄給女兒,徐倩自己收入也不少,家裡經濟不再像以前那麼侷促。
外面雨還在淅瀝瀝下著,雖然還未到黃昏,天已經暗了下來。納著鞋墊的劉舜英費力地尋找針眼,家裡現在就她和女兒倆人,她是家庭婦女,而徐倩是因為工作性質,很多東西在單位寫不完,乾脆拿回家寫。作為文人聚集地,報社作息時間不象工廠要求那麼嚴格,作為記者,只要你完成了今天工作任務,想提前回家並沒有什麼人干涉。
徐倩坐在凳子上,低頭擺弄著衣角。她很害怕,可心裡害怕的事情卻不敢跟母親說。以前在徐永晉和程明海的來信中,徐倩知道他們兩個居然在一支部隊裡面。一個在精銳的戰車營當營長,一個在軍方用來炫耀的樣板部隊鐵血青年團中當兵,對此徐家自然極為寬慰,兩個人在一起,彼此之間總有個照應。只是從兩月中旬開始,家裡就沒有收到徐永晉和程明海的信件了。開始去信問部隊,部隊只是客氣地說他們正在參加演習,演習期間不得給外寄信,請他們這些家人諒解。後來乾脆就說“您的兒子/兄弟/丈夫/父親(按照需要將不是的劃除)無事,因部隊紀律,暫時不得寄信,請諒解。”不過二十個字,家人對親人的擔心就換來了部隊這麼點冷冰冰的黑字。徐倩問了他所知道在第十師當兵的那些家庭,與她一樣,這些家庭也沒有接到親人書信,部隊給他們寄來的回函都是和徐倩接到一樣的黑字。
開始徐倩真的以為明海他們是在演習,三月初雄壯的軍樂聲響起,空中傳遞著相同的新聞:中國海軍陸戰隊在德屬東非登陸,打響了宣戰後的第一槍。緊跟著陸軍登陸美索不達米亞,海軍陸戰隊奪取塞班島,軍樂一遍又一遍響起,捷報接連傳來,人們每天起床,開啟當天報紙總能看到軍隊又佔領了什麼地方,解放了多少人口。
海軍作戰與徐倩無關,可陸軍在美索不達米亞的戰爭卻讓徐倩心裡有如十五個吊桶打水。什麼演習也用不了這麼長時間,前面都打起來了,後方還需要什麼演習?到現在他們還沒信寄過來,這簡直太奇怪了。因為愛好原因,徐倩對解放戰爭並不很瞭解,當自己的丈夫和弟弟都在十師後,作為親人,她自然有義務稍微瞭解一下十師。不瞭解還好,現在回想一下徐倩心中憂鬱只能更重。十師在解放戰爭中是作為主力部隊一直衝殺在最前線的,戰爭中,十師斃傷俘敵人十萬以上,自己也付出了兩萬人代價。從這個師中走出了三位上將,六位中將,其中最有名的當然是原師長高明輝了。當解放戰爭結束後,十師一直作為戰略預備隊留駐國內,並未參加過戰爭,可這不能代表他不會參加這次戰爭,恰恰相反,十師所以當時留在國內,是因為那些敵人還用不著動用十師這樣的部隊,而現在情況不同了,對手也不同了,讓十師打頭陣自然是很現實的問題。至於所謂的鐵血青年團,既然作為軍方樣板部隊,他自然不能只是一個用來擺設的花瓶。這麼長時間沒有信寄來,徐倩懷疑現在美索不達米亞的中國遠征軍先遣部隊就是第十師。
不管徐倩懷疑正確與否,她不能將自己想的告訴母親,並且還要一個勁打消母親對兒子是否在戰場上的懷疑。母親年紀大了,要是認為寶貝兒子在血淋淋的戰場上,晚上保證用不著睡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