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可這樣的戰鬥
參加過不少戰鬥的徐永晉從來都沒遭遇過如此窩囊處境,在團部說兩聲“傘兵天生就是被包圍的”很容易,但這裡豈止是包圍?他和他的空降團分明被投到了敵人戰車隊伍頭頂了!哪怕給點時間,讓徐永晉將傘兵糾集在一起也好,八百來人雖然不多,總也能有個照應,徐永晉可以拉好了架勢,有來有往和德國人好好比劃比劃,現在這算什麼?他徐永晉就算是關公附體,面對這種局面,也是毫無辦法,就算是關公,他也無法把青龍偃月刀舞得將子彈反彈回去。
環顧四周,東北面是連綿的山頭,一條公路就從山腳下蜿蜒過來,山腳和半山腰之間長滿了薰衣草,看起來就像紫色的海洋,在半山腰到山頂處又有成片的樹林,遠遠望去,和國內常見的松樹林大不相同,卻也是一片綠色。
要是能率領空降團殘餘部隊鑽進山林,徐永晉相信德軍就算出動一個師,短時間內想要解決他們也是並非易事——捉迷藏的本事中國人要是自認第二,天底下沒有誰敢承認自己第一。可徐永晉看了半天周圍,不由悲從心中起:在他周圍沒有一個活著的空降團將士,茫茫大地,好象只剩下他一人孤身面對敵人。
戰爭,對徐永晉來說,實在不算多麼陌生,閻王殿門口他都走了幾個來回,槍林彈雨也不知道鑽進鑽出多少次了,可卻沒有一次讓他感到如此害怕。以前就算再危險,身邊總是會有戰友和他一起承擔,雖然作為個人,總是感覺孤獨,有種所有子彈炮彈鋪天蓋地朝自己飛過來,可身在一個團體裡,你總能感受到身邊和你並肩作戰的戰友給你提供的一點安全感。很多次徐永晉精神已經處在即將崩潰的時刻,都是看到旁邊戰友紅著眼咬著牙戰鬥,他才挺了過來。
勳章、獎章獲得不少,作為戰場上的英雄,徐永晉上了軍校,成了一名受人尊敬的軍官,從顧問到副官,再到空降團當中校團長,徐永晉相信自己曾經對戰爭的懷疑根本是可笑的,愚蠢的多餘想法,他在軍事上有那麼兩把刷子——沒兩下子上級領導又怎麼會讓他到全軍精銳中的精銳,空降團擔當團長?——在這場戰爭中,他可以建功立業,作為世人矚目的英雄,回國接受鮮花和掌聲,美女愛英雄是千古不移的真理,曾經遙不可及的夢中情人會投入他的懷抱。
身處危險境地,徐永晉才發現自己錯了,他錯的實在太離譜。他不想當什麼英雄,鮮花和掌聲也不是他所需要的,美女愛英雄固然是真理,但這英雄必須是活的,身體完好無損,一個死人固然能博得美人掬下惋惜之淚,對死人來說,這淚水又有什麼實際意義?他不想死,他想活,自由地呼吸空氣,比什麼都要重要!隨著時間流逝,天越來越熱,徐永晉卻感覺渾身發冷,是的,是發冷,要不發冷,為什麼身體不受控制地抖動?
凌落的槍聲中,徐永晉悲哀地發現自己根本不是什麼英雄,他不過是個怕死的懦夫而已,他不需要美女與讚揚,他只想好好地活下去。現在周圍都是敵人,那些戴著鋼盔,端著手提機關槍的德國兵沒一個面容都是那麼猙獰,他們手中的武器是如此犀利,而空降團的裝備相比起來就好象三歲兒童手裡的玩具。如果不是團長,徐永晉會考慮向德國人投降:面對絕境,投降算不上有多麼可恥,國民雖然會說你是懦夫,卻不會上綱上線到把你掃到漢奸那一行列。
可徐永晉現在卻是團長,一團之長,除非重傷後失去知覺,作為中層以上軍官,被俘都是極為可恥的事情,更何況主動投降?暫時的保全性命,以後卻永遠生活在歧視下,而且以後交換俘虜回去後,還隔三差五要接受審查,徐永晉不敢想象那麼灰暗日子自己是否能活下去。
投降,當一名光榮的烈士,偷偷摸摸躲藏起來,各種念頭在徐永晉腦海裡來回交戰,那些念頭就好象擺在天平兩端差不多重的砝碼,一會兒這邊翹了起來,一會兒那邊翹了起來。最後不投降的念頭站了上風:不是因為“中國沒有投降將軍”這種讓人熱血沸騰口號,而是“決不能投降——即使投降,那些德國佬也可能打死自己。”投降後被殺,那死的也太窩囊了點。
徐永晉一會兒咬牙切齒,一會兒又渾身發抖。要是旁邊有其他空降團將士,他們一定會懷疑團長是否患了失心風。沒花多少時間考慮,徐永晉就對目前局勢做出了他認為最合理的判斷:不能死,也不能被德國人俘虜,應該想辦法躲起來,一直到登陸部隊打過來,或者德軍從這裡撤走為止。
匕首鞘當夾板,用繃帶簡單將匕首鞘固定在腳踝外側,徐永晉試著踮了踮腳尖,一陣疼痛讓他嘴又咧到一邊。左腳稍微一動就是一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