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
尉遲方不由自主猶豫起來。李淳風目光閃動,道:“尉遲,若她當真與此事有關,查還是不查?”
“我我”突然回過神。“不可能!郡主絕不會牽連進去!”
“哈哈,看來即使忠義如尉遲,遇到兒女之情也難免氣短啊。”
這一笑,尉遲方登時面上發紅。
“李兄!”
“好,好。”斂去笑容,李淳風一本正經道:“我不笑便是。尉遲大人忠肝義膽,世人共敬,是我大唐棟樑之材,李某向來欽佩得緊。”
“少來。”沒好氣瞪了他一眼。“我倒覺得,郡主對李兄與別人不同,很是關注。”
“那是自然。”酒肆主人毫不在意地伸了個懶腰,活動了一下筋骨。“我若與人交易,遣人做事,也會盯得緊些。”
“喂,我說的可不是這個”
“放心,此事既然是我攬下的,自當善始善終,好歹不能砸了隨意樓的招牌。”
恰在此刻,門輕輕一響,露出了玄奘的光頭。
“阿彌陀佛。”
“嗯,來得正好。外頭如何?”
和尚目不斜視走了進來。“執事在方丈中議事,其餘僧人已回僧房。元覺遺蛻仍在塔上,有數人看守,等候明日報官。”
短短數語,交待清楚已極,尉遲方心中對這和尚不覺再度另眼相看,起身當胸一揖,肅然道:“多謝師父為我二人隱瞞。”
“阿彌陀佛,罪過罪過。”出乎意料,和尚當即雙手掩耳,彷彿聽到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臉上也顯出痛心疾首之色。“自出孃胎,貧僧便不曾誑語。只不過無人問起,自然謹守妄語之戒,不會多口,卻何曾隱瞞。施主這樣說,佛祖是要怪罪的。”
口中唸唸有詞,雙掌合十,向西方而拜,神態虔誠之極。尉遲方聽得目瞪口呆。
“沒錯。”從禪床上一躍而起,李淳風道:“無人問起便不說,可不是刻意‘隱瞞’。那麼大和尚,我現在問你,淨修師父停靈何處,你總該說了吧?”
“後山之內,禪房之中。”
藉助夜色掩護,二人在玄奘帶引下來到後山。這裡曾是慈恩寺舊殿所在,後來被戰火焚燬,僅剩下這一座殘破建築。高僧昉熙來此住持,立下宏願要重修寺廟,憑藉高深佛學、隆盛人望,很快便將慈恩寺恢復舊觀。這座建築也保留下來,當作寺中僧人圓寂後停龕之地。
淨修的屍體已裝入龕中,因為並非正常坐化,雙腿是後來盤起,看上去頗不自然。顱頂血跡已拭抹乾淨,衣裳鞋襪也換成全新,一路看下來,已無痕跡可尋。
“他的衣裳在哪裡?”
“已先行燒化了。”
李淳風嘆了口氣,臉上露出失望之色。突然想起什麼,將屍體兩手拉開,仔細瞧了瞧,雙眼光芒陡現。那是一處擦傷,從左手腕骨關節至掌心,在屍體慘白面板上尤其觸目。死者雙手自然彎曲握緊,擦洗屍體的時候便沒有將手拉直,汙跡和血漬也留在了那裡。
“青苔。”
“什麼?”
指著傷口周圍的青黑汙漬道:“這是青苔的痕跡。”
“哦”
見校尉一臉困惑,李淳風道:“尉遲沒注意到麼?慈恩寺塔建在山坡之上,地勢本來乾爽,塔又是後來重建,地面鋪砌方磚,僧人日日打掃,並不曾有青苔生長。”
尉遲方回想一下當時看到的情形,確實如此。“這又說明什麼?”
“昨日我曾說過,兇案發生處與慈恩寺塔必定距離極近,如今又知道那裡極可能有青苔生長,則淨修被殺地點”
不等李淳風說完,校尉眼前一亮,恍然大悟,拊掌道:“山上!”
8、女屍
晨曦從樹與樹的縫隙間透出,將山林照得斑駁。空氣溼潤,彷彿能聞到露水的清涼氣息。鳥鳴高低婉轉,自得其樂,連早課鐘聲也不能打亂它們的節奏。一條溪水從山上流下來,發出淙淙聲響,一直流入竹筒接成的長管之中,輸送到山下,正是寺中水源。
尉遲方在林中逡巡來往,時而俯身翻開石塊,時而仰頭察看樹木。地上到處都是青苔,綠意森森,偶爾也能發現一些雜亂的腳印,看起來是僧鞋留下的,但卻沒有血跡之類預示著凶兆的痕跡。
正要轉頭招呼李淳風,卻看見後者袖手靠在樹下,撮唇吹哨,跟樹上一隻白羽畫眉一搭一檔地打著招呼,狀甚悠閒。
“李兄?”
“嗯?”
校尉滿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