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君猷,至廁房會了蘇仁,那蘇仁早已舀滿糞桶。二人各挑一擔,自側門出了府衙。蘇公依僻靜小巷而行,那迎面相逢的路人,皆掩鼻側身而過,那尾隨其後的路人,更是躲閃,急另擇他道行路。
行至一岔口,忽自巷口衝出一人,衝著蘇公嘻嘻一笑,蘇公未曾料想,唬了一跳,幾將倒了糞桶。蘇公急忙立足,定睛一看,卻原來是一個婦人,約莫三十三四歲,蓬頭垢面,衝著蘇公痴痴道:“發財,發財。”蘇公苦笑一聲,道:“不過一擔糞水,發的甚財?”那婦人卻不避糞臭,近得前來,痴痴笑道:“發財,發財。”蘇仁見狀,催促道:“老爺且快走,這婦人是個瘋子。”那婦人嘻嘻笑著,忽又抽泣起來,口中念道:“發財,發財。”竟自順著巷弄去了。
蘇公不由長嘆一聲,道:“世間之人多為錢財,幾近痴迷,一心只念著發財,與這瘋婦人有何區別?”蘇仁笑道:“老爺休要感嘆,快且回去,夫人兀自等著我等。”蘇公點頭,挑起糞桶,尾隨蘇仁,出城而去。第十一卷《黃州迷案》 第二章 無頭屍首
又一日,蘇公正在菜圃揮鋤翻土,忽聞得坡下有人高聲叫喊“蘇大人”,蘇公尋聲望去,卻見一人上得坡來,蘇仁眼尖,早辨出是府衙管家徐溜,不由笑道:“定是徐大人請老爺到府衙去。”蘇公反問道:“何以見得?”蘇仁笑道:“此刻約莫辰巳時分,徐管家便已經至此,且行色匆匆,言語中雜有焦急,分明是受知府大人臺旨而來。”蘇公淡然一笑,將鋤頭置在茅草棚內,又舀水洗手。那廂徐溜近得前來,稍作喘息,道:“蘇大人,我家老爺懇請大人前往城東一遭。”蘇公詫異道:“敢問徐爺,往城東何干?”徐溜道:“今日早,那城東河下發現一具無頭屍首。”蘇仁驚道:“無頭屍首?”徐溜連連點頭,道:“我家老爺接得首告,便引人前往勘驗屍首,小人跟隨前去,見得那男屍,唬了一跳,竟被生生剁去了腦袋,兀自可怕。我家老爺言此案甚是惡劣,懇請蘇大人協助,故而遣小的前來請大人前去。”
蘇公忙令蘇仁收了農具,主僕二人隨徐溜往黃州城而去。一路無話,行至城東門,徐溜遙指前方,道:“便在前方河旁。”依河岸前行,約莫兩裡遠,見得一片樹林,四下聚集有三四十人,河道早有捕快把守。徐溜快步前去稟報,那廂徐君猷聞訊,急忙來迎。二人見面拱手施禮,又引見三班捕頭顏未、陸忍。徐君猷引蘇公近得河邊,一具屍首擺放在草叢中,果真無有頭顱!徐君猷嘆息喃喃道:“徐某已令他等四下找尋頭顱,可惜無有蹤影,或是順水流下去入了長江;亦或被野狗叼了去。”
蘇公不語,俯身察看屍首脖頸斷處。一旁仵作道:“兇器當是菜刀、柴刀之類利器,兇手揮砍數刀,方才剁斷了頭顱。”徐君猷點點頭,道:“這兇手好生兇惡,殺人兀自狠毒,竟還要取其首級。”蘇公又察看屍首左右手指、手掌。仵作見狀,又道:“自屍身衣裳並雙手肌膚推斷,屬下以為,此人當是出自殷實人家。”徐君猷道:“目今之事,當先查明屍源。知曉死者何人,此案便有了眉目。”顏未道:“兇手剁去其頭顱,便是迷惑我等,令我等查不出死者何人。”蘇公點點頭,道:“可從死者身上尋得物什?”顏未搖頭道:“一無所有。”徐君猷思忖道:“這兇手甚是狡詐,斷然不會留下物什。”
蘇公細細勘驗屍首,一無所獲,復又脫下死者雲頭靴,見得左足是六趾,又用手摸索靴內,摸出幾粒溼乎乎的砂粒,用手指用力一拈,竟自碎散了。蘇公一愣,仔細一看,卻是些晶砂。又伸手入靴內,復又摸出二三十粒出來。蘇公又脫去其另一靴,亦摸出二三十粒來。徐君猷見得,不覺好奇,遂問道:“此些砂粒有何蹊蹺?”蘇公疑惑道:“為何死者靴內有此物?”徐君猷一愣,思忖道:“或是死者被追殺至此,無路可逃,便跳入河中欲泅水逃生,靴內便進入了此些砂粒。”蘇公抬頭望河水,道:“大人認為河中便案發之地。”徐君猷茫然點頭。
蘇公將一隻靴子遞與徐君猷,道:“若如大人所言,則靴內應有淤泥細沙,大人且看靴內。”徐君猷低頭望去,又小心翼翼伸手入靴,摸索一番,並無淤泥細沙,不覺詫異,抬眼望蘇公,疑惑道:“或是此處河床皆是砂粒,無有泥沙。”蘇公搖搖頭,道:“死者非是死在河水中,而是被拋屍至此。靴中砂粒非是河中物。”徐君猷奇道:“你道這砂粒何來?”蘇公低聲道:“大人且細看,這砂粒是何物?”徐君猷甚是詫異,細細看來,遲疑道:“似如冬日落的冰雹子。”蘇公拾起一粒,道:“大人且一嘗。”徐君猷一驚,思索起屍首來,甚是噁心,連連擺手,道:“此怎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