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崇眼角瞥見展長生毫髮無傷,衣冠楚楚立在岸邊,仍是同展龍肩並肩站立,猶如看他笑話一般,更是怒不可遏,再度揚起手來。
震徹天地的巨響乍然傳遍湖泊上空,百里浮素島劇顫起來,碎石接二連三落入湖中。湖面亦是水波激盪,層層朝外湧去,化作浪濤,拍打著枯敗的杖葉蘆。
浮素島示警的角號聲嗚嗚長鳴,響徹八百里湖面,眾賓客駭然,亦是如臨大敵一般。立在湖畔迎客的元化宗人皆神色嚴峻,紛紛飛至半空,佈下大陣,取出了迎敵的武器法寶。
展長生察覺那強烈震撼自島北端傳來,畫舫靠岸之處卻是島南,他不覺愕然看向展龍,展龍立時道:“與我無關。”
彷彿為印證這句自辯,天光驟然轉暗,雲層散開,青空中赫然出現一片黃旌白鉞,槍戟如林。
那半空中的將士足有千人之多,踏在大片低沉雲頭上,個個墨衣赤甲,面目煞氣沖天,彷彿成千煞神降臨。
又有一個武士立在前頭,手持一卷書卷,揚聲道:“香賢聖宮同盟,天孤城主有令,盜寶者死!”
話音才落,便自那書卷上飛出一道足有兩人高的金色符籙,金光燦燦,流光溢彩,自發捲纏收縮,急速壓縮成一粒黃豆大小的小球,破空激射,竟悄無聲息撞開浮素島八十八層護島防禦、三重結界,剎那間擊中島中央。
又是同樣轟鳴震動,擊中之處房垣傾塌,連綿轟鳴,這次更有數十名修士瀕死慘呼聲音參雜其中,更添人間慘像。
展長生初聞天孤城三字,臉色遽變,熱血頓時湧上頭,只覺耳內轟鳴,怒火燒灼如焚。他一扣手中陣盤,就要召出木簡,朝半空士兵衝去,不料肩頭陡然傳來重壓,旋即是展龍鏗鏘沉穩如長刀出鞘的嗓音。
展龍道:“夏侯琰尚未現身,你急什麼?”
展長生頓時一凜,衝動散去,唯餘了深厚冰冷的恨意,在胸中醞釀發酵,化作堅定的殺機。
到此時他方才察覺了異樣。
雲端那士兵已下了誅殺令,偌大元化宗竟無人出頭,四處詭異靜謐,不見宗主回應,更不見護法長老現身,僅有些微傷者呻|吟自各處隱蔽處傳來。
就連先前飛到半空佈陣的修士,亦是一個接一個落入湖中,如凡人一般狼狽掙扎。
展長生轉頭看同在岸邊的左崇一行,那貴公子同伏麒、一眾侍衛竟是面色慘白,僵立當場,彷彿遭遇了天大的打擊,竟然無論修為高低、經驗深淺,通通呆若木雞。
天際灰暗雲團滾滾移動,開始朝著浮素島靠近。
湖畔賓客早已散得不知蹤影,天孤城乃化外之域七城之首,如今又同香賢聖宮結為同盟,風頭一時無兩,如今旗幟鮮明要滅元化宗,自然無人敢撩虎鬚。
展長生不免對著照面也未曾打過的宗主生出了些許同情來,賀壽之時賓客盈門,何等風光。落難之時,卻無一人伸出援手。
展長生起這感慨只不過一彈指,眼見得天孤大軍逼近,他終究聽見伏麒乾澀嗓音響起:“……靈封彈……”
那兩聲巨大震動便是靈封彈炸開的聲響,無數靈封符籙借那爆炸掩護,竟偷襲成功。
修士依仗靈力運轉,幾同於凡人仰賴氣息迴圈,凡人若被堵了氣息,不足半盞茶功夫便要暴斃,修士若被封了靈力,或可支撐得久些,卻也只會落得遲早喪命的下場。
靈封術說來簡單,只需封住命穴,令那修士衝散不開即可。實則奇難,概因人人命穴不同,又謹慎藏之,不易封住。
那天孤城卻不知從何處覓來這等法寶,兩聲爆炸,便將浮素島上眾人命穴盡數封住。
其目力之透徹,其施術之精準,其靈力之雄厚,更兼之攻其不備,只怕大羅金仙也逃不出這殺招。這天孤城主何其毒辣的心思,竟一出手就要滅了全宗。
左崇受不得苦,此時已覺氣悶難抑,平日裡流暢經脈的靈力此時宛若一潭死水,他緩緩跌坐白石岸邊,卻仍是怒瞪展長生,喘息道:“為何你竟無事?”
展長生默然。
他靈脈通神泉,玄妙難言,並無命穴存在。
展龍連穴道也沒有,靈封彈拿他自然全無辦法,二人皆是封無可封。
故而這偌大浮素島上,竟只剩了他二人不受靈封彈荼毒,還能行動自如。
天孤城烏雲來得極快,展長生凝目,終於在那黑壓壓大軍中見到了夏侯琰。那城主仍是朱發血甲,騎在一頭虎型妖獸背上,那妖獸通體漆黑,形如猛虎,雙瞳暗金,尾分兩股,一對膜翼自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