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身來,看了看七娘子,嘴唇翕動,片刻後終於忍不住道,“少夫人,家和萬事興,這件事,依老身的一點微末見識……恐怕,還是要辦得慢一點。以國公爺的性子,恐怕在二姑娘的喪事上,已經對少夫人有了成見,又兼這通房的事……少夫人若是不小心行事,恐怕親者痛,仇者快哩!”
老媽媽真不愧是許夫人身邊的大拿,這一番話,是說到了七娘子的心坎裡。
不過,會說出這一番話來,也足以見得老媽媽是並不看好七娘子能查出真兇,更認為現在還沒到查出真兇的時候:五少夫人還沒有被完全鬥倒,眼看著,又得到了兩個長輩的歡心……
七娘子就微笑道,“我明白媽媽的好意。”
她站起身來,輕鬆地合上了手中的書冊,“不過這件事,小七心裡也已經有了一點底,媽媽就只管等著瞧吧。”
老媽媽不禁感到一股深深的疑惑,這疑惑中,又含了罕見的興奮,她嚥了咽吐沫,由衷地道。“以少夫人的手段,老身想,往後這段日子,府裡的確是有熱鬧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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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老媽媽,七娘子片刻都未曾耽擱,便進了明德堂偏院。
平國公府的建築很有北方特點,四平八穩互為對稱,明德堂身為府中西翼建築群的中心,不但主建築佔地闊大,就連偏院、邊廂,都要比至善堂等建築物更大一些。迄今還有兩個偏院平時無人居住,只是堆放著七娘子和五娘子的陪嫁。
七娘子就隨手撿了一個偏院,開了屋子將這十多個下人們鎖在裡頭,又安排了兩個凶神惡煞的老媽媽看守,她自己進了屋子,隔著窗戶審視了眾人幾眼,便進了立夏等人一早佈置好的審訊室。
這是她參考著腦中殘留的一點印象,指導幾個丫鬟佈置出來的,屋內除了一把椅子,一張桌子並一盞油燈之外別無他物,就是窗戶,也都用黑紙糊死了,即使是白日走進去也必須點燈。
七娘子進去看了看,倒是十分滿意,又讓立夏和上元,“你們就在門口守著,我沒有喊人,就別進來。”
便在椅子上坐了,又調整著燈光的方向,這才滿意地拿出鵝毛筆,吩咐道,“帶人進來吧——記得,把小松花安排在第七八個。”
立夏和上元自然隨了吩咐行事,不多時,便帶進了一個面黃肌瘦的中年婆子。
七娘子調整了一下燈光,使得油燈的光芒,直打到了那婆子的面上,這才不冷不熱地問,“你是江媽媽?”
“你在明德堂裡,都是做什麼的?”
如此盤問了一番,見那婆子答的和資料上記載的並無半點不同,又翻閱了一下手冊,見其家人這兩年來,舉止也十分正常,便又合上冊子,問她,“明德堂裡的事,你有什麼話好說的?”
那婆子只是搖頭,又伏在地上,瑟瑟發抖起來,低聲央求道,“少夫人,奴婢實在沒有多少好說的了。若是少夫人不信,請儘管逼供,奴婢也沒有二話……”
她不顧自己帶著的手銬腳鐐,忽然一下趴到了地上,慘聲請求,“只是奴婢的一兒一女,還請少夫人手下留情,不要牽連過去。奴婢來世做牛做馬,都念您的恩情——”
七娘子不禁泛起了一陣噁心,只覺得頭暈目眩,胃中翻攪,她扭過頭去,淡淡地道,“如你的確無辜,非但你的兒女,連你都會無事——現在,出去吧。”
雖說她也很清楚,自己所處的地位,一應榮華富貴,都是靠壓迫剝削下等階層得來的享受。但再明白這個道理,也沒有目睹眼前的慘象,來得更加刺激。
她大口大口地吸著涼氣,又平復了一下心情,才揚聲吩咐立夏。“把下一個人帶進來!”
如此又審訊過了幾人,七娘子一一與冊子上的資訊對照,也不禁佩服老媽媽:這些人的性格與反應,她是一點都沒有記錯。看來當時審訊,老媽媽的確也是下了心機的。
當然,既然反應相同,這些人的口供也就都沒有太大的價值了。畢竟對於她們來說,當天一直到事發為止,都是極為普通平淡的一天,眾人各司其職,是既沒有任何反常之處,也沒有任何可以留心的小破綻。
七娘子也不動聲色,只是認真地記下了幾人的供詞,又耐心地審訊了幾人,終於等到了她今日的主要目的。
小松花是第八個被帶進屋中的。
這個小丫鬟生得很是清秀,雖然說不上漂亮,但至少長相端正,即使在鄉下做了兩三年的農活,她的氣質也還是很乾淨,身上穿的戴的,雖然樸素,但也很得體。要比一些不大講究的中年媽媽們更能上得了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