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功,我出去了。”
就輕輕地帶上了東廂房的門。
卻掩不住屋外刺耳的蟬鳴。
還有下人們來回走動說笑的聲音。
楊大郎又狠狠地抹了一把臉上的汗水,拿過一本時卷翻看了起來。
一邊看一邊發虛:自己被俗務耽擱了太久,這半年來竟是每天到睡前才能在弟弟的鼾聲裡摸一摸書本。
這些個聖人之言落在眼裡,竟是有了幾分生疏。
忽然間,他有點不大確定,自己這一科到底能不能中舉。
但不中舉怎麼辦?
這一個家裡裡外外千瘡百孔,什麼事都等著他來撐。
不中舉,又該怎麼在族裡的重重排擠下殺出一條血路?
他閉了閉眼,把心中雜念一掃而空。
就睜開眼逐字逐句地讀起了時卷。
祭祀
大老爺也驚訝地撩了撩眼皮。
和大太太交換了一個眼色。
三個侄少爺都抬起眼,達哥、弘哥就要說話,敏哥卻是先瞪了兩個弟弟一眼。
自己卻也是滿臉的欲言又止。
二老爺這是把二太太的生死交到大房手上了。
做了這麼不名譽的事,擺在二太太前頭的就只有兩條路了。
要麼,就是一死,要麼,就是被休棄。
二太太當時尋死覓活,多半也就是不甘心:與其也是個死字,倒不如死得讓所有人都不開心。
只是到底惦記著三個兒子,七娘子才一傳話過去,就想通了,不吵不鬧地到了今日。
想必心裡也是做了最壞的打算。
卻沒想到二老爺做得比二太太還絕。
這一巴掌打下來,不是休妻,勝似休妻了。
就算大房寬厚,把這件事就這樣算了。二太太的臉面都丟到了這個程度,她還有什麼資格繼續在楊家生活下去?
七娘子就動了動腳,緩緩地長出了一口涼氣。
她本來還以為,二老爺看在三個兒子的面上,怎麼都會護住二太太的性命……
至於之後是發配回西北老家居住,還是帶到京城,都是難說的事。
不過,有三個兒子在,二太太只要能保住性命,日後也終於會有東山再起的一天。
眼下看來,二老爺竟是一點都不顧惜三個兒子的臉面……
真不愧是大老爺的弟弟!這一股狠勁,那是一脈相承。
一時間,院子裡就又安靜了下來。
大太太看了看二太太,又看了看九哥,臉上就浮起了一層淡淡的怒火。
“老爺,”她低聲敦促大老爺,“就依您的意思吧!”
這一句話,就讓大老爺也下定了決心。
“好。”他緩緩地開了口,“既然二弟把願意讓我這個大哥再為你做一回主……那大哥也就不客氣了。”
他閉上眼,也不看地下盡顯萎頓的二太太,聲調又輕又緩。
“此事雖然聳動,但畢竟不犯七出,二嬸嫁進門的時候,我們家又還算是貧賤之家,這先貧賤後富貴者不去,休棄,是有些過了。”
“不過,巫蠱之事,一向是有幹天和,二嬸既然一時糊塗,鬼迷心竅地犯下了這樣的錯,還是應該修身養性,以後,就不要過多地出來走動了。”
二房眾人都鬆了一口氣。
只是限制外出,還好。
如果大老爺做主,讓二老爺休棄二太太,二老爺也是不會有二話的。
但如此一來,楊、王二家的臉面,勢必蕩然無存。
幾個堂少爺也就沒有在二房立足的資本了。
“接下來的事,就是你們二房自己的家事了,我雖說是做哥哥的,但你也這麼大了,自己房裡的事,還是自己處置吧。”大老爺微微一笑。
話風卻又是一轉。
“說起來,我們楊家祖籍西北,你現在又在京城,蘇州又不是祖籍,又不是常住的地兒,把家業安置在這裡,也是名不正言不順,夫妻長期分隔兩地,也不是長久之計……我這個做大哥的就做主了,年後,把這裡的府邸賣了,餘下的銀子,在京城買一處寬敞些的宅邸,應該是綽綽有餘的。”
“若是一時短了銀兩,做哥哥的也能幫補幾兩銀子。雖說我們兩家在多年前就已經分產,但畢竟割不斷的是血緣,錢財這樣的身外之物,我們大房一向是不在乎的。”
諷刺就深藏在了這淡淡的語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