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下人正在當院裡一邊揮扇子打蚊子一邊抽旱菸,見楊大郎回來,忙都起身圍了上來,殷殷切切地望著他。
楊大郎就苦笑著搖了搖頭,“八房這次學乖了,事先在三房那裡打點過了,恐怕這一次,三堂叔也不會出頭……”
眾人頓時就垮了一張臉。
一個慈眉善目的中年僕婦又問,“大爺,您看看五房的十三嬸……”
楊大郎面色微沉。
“十三嬸畢竟是女流之輩,這種事求到她老人家頭上,她也為難。”
他搖了搖頭,又咬了咬牙。“且看看再說吧。”
幾個下人對視了一眼,都覺心酸。
小四房就剩了大爺二爺兩個妾生子,族裡一手遮天,差一點把小四房算作了絕嗣支,這麼多年來,官司扯來扯去,家產是越扯越薄……
八房又仗著這幾年得意,手是越升越長,竟大有把小四房趕盡殺絕的意思。
偏偏小四房當年勢大的時候,在族裡也不是沒有冤家……
這三百畝良田要是被八房拿走,眼見著一年的進項就少了一半。
恐怕連下人的月錢,都未必能發得出了。
就有人轉著眼珠子,打起了自己的小算盤。
唯獨那中年僕婦卻是把井裡湃著的西瓜汲了一個上來,切了一碟子給楊大郎送進了東廂房。
家裡人口少,正房就長年累月地空著,兩兄弟索性就睡在東廂房南北兩炕頭上,冬天也能省些煤炭。
西北的夏天曬得厲害,東廂房雖然通風,但到底比不上小三房的屋牆厚,暑氣隔著屋子鋪天蓋地地擠過來,楊大郎索性就打了一盆水,把腳泡了進去。
雙手捂住臉,撐在桌上,也不曉得心中在犯什麼愁。。
“少爺,吃幾片瓜。”那僕婦把碟子送到了桌邊。
又寬慰楊大郎,“您也別太心煩了,船到橋頭自然直……至不濟,太爺太夫人也不是沒有留銀子……咱們給三房送點好處,想必也就出面了……”
“不行!”楊大郎一下就拿開手直起了身子,“姆姆,我說了多少次了,這筆錢現在不能動!”
養娘驚得一跳,“少爺……”
楊大郎看了看養娘,又苦笑起來。
“家裡沒個能支撐門戶的大人,多少錢都留不住。”他低低地道,“十三嬸當年多麼剛強?還不是把家業一點點地送了人,才勉強保住了自己的一點基業,要不是六哥有本事,考了進士來家,又給她請了貞節牌坊……唉,這都是別人家的事了,總之,這筆錢要是露了白,八房只會逼得更兇!你就是在夢裡,都不要把這錢的事說出去!”
養娘嚇得連聲答應,“我曉得,我曉得。”
過了半日,又發愁,“可連三房都不肯出頭,這三百畝田土,難道還真讓八房吞走?”
楊大郎就沉思起來。
一邊慢慢地咬了一口沁涼的西瓜。
甘甜的汁水讓他精神一振。
也就想起來問,“二弟人呢?”
只看養娘臉上的表情就曉得答案,他擺了擺手苦笑,“別提他了,一提我就心煩。”
養娘也就跟著苦笑起來。
二少爺楊海西自小就是個頑皮的性子,又是遺腹子,當時大少爺自己都是個不解世事的孩子,二少爺自小就沒有人管教,養就了一副人憎狗嫌的脾氣。
眼下自然是又不知遊蕩到哪裡去惹禍了。
“這三百畝田土……”
楊大郎就字斟句酌地沉吟起來,“恐怕還真的只是看這一科的成敗了。當時父親和總督府裡的幾個師爺都是交好的,若是能考上舉人,登門時人家也能高看一眼。”
養娘囁嚅,“既是世交,想必現在上門也是……”
楊大郎看了養娘一眼,搖頭嘆息起來。
到底是婦道人家。
世人誰不是生就了一副勢利眼?你一個小小的秀才上門,當年的那一點點交情未必頂用,將來若真考上舉人,反而也不好意思再去攀交情,可不是白瞎了這樣好的人脈?
雖說也沒準那幾個師爺裡有些厚道的,願意看在父親的面子上拉扯自己。
但這樣的風險,自己又如何冒得起?
他就疲憊地抹了一把臉。
“馬上就是秋闈了。”索性抬出秋闈來敷衍養娘。“我想還是別被八房的事亂了陣腳,我們自己先一心讀書要緊!”
養娘頓時被唬住,“是是,少爺你用功,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