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德堂裡本來編制的所有僕役如今還全都被鎖在許夫人陪嫁的莊子裡,如今管著裡外打掃的是許夫人院子裡借來的兩個中年僕婦,都是老實而有分寸,對答清朗之輩,雖然並不識字,但管束手底下的四五個雜役婆子並五六個小丫鬟卻是很得力。這些下等職位,其實也並不需要怎麼用心,能夠老實做活,不是輕浮跳脫之輩也就夠了。
七娘子派人問了老媽媽,順勢也就把這兩個媽媽留下來繼續管事,明德堂東翼的事,她就直接交給了胡媽媽與褚媽媽。先行不過是將東翼打掃乾淨,原有的被褥等物,該洗曬的洗曬,該換的換……等等瑣事,不一而足。
玉雨軒原有的兩個管事媽媽也都跟著七娘子陪嫁過來,多年來相處,沒有誰比她們更清楚七娘子的脾氣,杭媽媽、小王媽媽順理成章地接過了管事的職務,只是她身為世子夫人,院子裡灑掃庭除、迎來送往的管事婆子,名額就有八個,許夫人麾下的管事婆子更是以數十計,這兩個媽媽,是做不完所有活計的。
七娘子也早有準備,她索性請老媽媽與五少夫人進明德堂來,自己捧了花名冊,請老媽媽挑了四個素日裡老實謹慎四邊不靠的僕婦,現場問過五少夫人,直接將這四個媽媽,調進了明德堂裡。
五少夫人一臉的安靜和順,對老媽媽的眼光也很認同。“都是我素日裡用著最順手的人,還是娘手裡使出來的人眼力足。”
她說起話來,聲音脆脆細細的,倒像是小戲子吊嗓子的腔調,和著一口京腔,怪也不怪,不怪又有些怪,叫人聽著,心裡什麼味兒都有。
老媽媽看了七娘子一眼,就只是笑。
要比打機鋒,七娘子自信不會輸給任何人。
“五嫂不要見怪。”她微微一笑,端起嬰戲五彩的小蓋盅啜了一口清茶。
本待要提到自己當家之後,少不得也要和管事媽媽們打交道,先將這四個得力干將收攏到麾下,也是理所應當的事。可七娘子一下又想到了許鳳佳的囑咐。
她不由秀眉微蹙。
本來是打算一過門就以管家為由,敲山震虎,試探一下五少夫人的反應。
可許鳳佳再三鄭重叮囑,叫她不要貿貿然就把水攪渾,或許也有他自己的理由。
她就隨意地往下接了一句,“明德堂裡能用的人太少,事情又多。我年紀小,總不成還領一群糊塗兵打仗,叫人見笑吧?”
她這話風趣,老媽媽頓時就笑得一臉都是褶子,“少夫人就是風趣。您這話說得,明德堂裡的管事媽媽,當然要選了又選,日後接人待物,才不至於給許家丟臉麼!”
她是許夫人身邊最信重的媽媽,儼然是內府曾經的大總管,雖然如今許夫人多病已久,老媽媽已經沒有了以前的風光,但虎老威風在,這幾句倚老賣老的話,說起來還是相當自然的。
五少夫人眼神一閃,低眸莞爾,“不過開一句玩笑,六弟妹就當真了,老媽媽也別急,我回頭就叫她們上明德堂來。”
說得好像是七娘子和老媽媽心胸小,當不得一句說笑似的。
五少夫人的確是個典型的京中貴婦,看著和順,但句句藏機,一句話說出來,就能叫人皺眉品上半天意思。
七娘子付諸一笑。
五少夫人心底會不開心,也是難免的事,自己叫了兩邊人馬過來對峙,這邊挑人那邊要人,擺明了是不給五少夫人一點反應的時間,一點推脫的藉口。給不給就是一句話的事,也省卻了五少夫人和太夫人商量的那點功夫。
也難怪她處處搶白,大有噎死七娘子的意圖。
“噯,我也就是開一句玩笑,五嫂可別當真。”她驀地掩口一笑,“還當五嫂是個好開玩笑的性子,就順著說了一句,不想五嫂倒是當真了——這誤會,倒誤會得有意思!”
她就和五少夫人相視一笑,兩個人都露出了淺淺的笑意。像是這誤會,當真誤會得極有意思一般。
五少夫人就起身告辭,“家裡事情多,樂山居那裡還有不少回事的媽媽們等著……”
七娘子忙起身親自送她到門口,“耽誤五嫂了,只是老媽媽說得也不錯,明德堂的事,不是楊棋一個人的事,畢竟關係到國公府的體面。不得不冒昧叨擾……”
五少夫人眼睛裡的火花,就又是一閃。
不就是一個世子位麼,活像是全許家就只有六房頂事似的……
她笑得更和氣了。“哪裡,六弟妹說得有理,前頭那位在世的時候,明德堂裡的事,我們是不管的——倒是我疏忽,忘了六弟妹進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