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手中的玉鐲珍重地放回了錦盒中,囑咐七娘子,“這樣的好東西,可要好好保管,千萬別失落了暴殄天物,就是不戴,拿著看看也是好的!”
這才揮了揮手,把立冬同梁媽媽打發了下去,從書奩裡找了一封信,遞到七娘子眼前。
“我說這權家的行事,是從來沒有這麼魯莽過的。”她似笑非笑,“這不是?諸總兵才打發人上門,良國公、良國公夫人的信就到了,你爹那裡還有一封良國公的信,我知道他自然會叫你去看的。——你先自己看看權夫人的口氣,這權家和桂家,我倒是分不出好壞了,還得看小七自己的意思。”
看大太太的言談態度,應當是已經知道了七娘子的決定,說起來,除了不能進宮當太子嬪,為大太太掙臉之外,七娘子不嫁封家的決定,還是讓大太太相當的滿意。甚至於對她的態度,也多了幾分尊重,倒像是對個平輩說話,用上了商量的語氣。
只是不知道大老爺對大太太透露了多少,大太太是不是知道了封錦和太子的關係……
七娘子不禁有些微微的煩躁:她把此事告訴大老爺,為的可不是讓封錦在背後受人褒貶。
只是以封錦的姿容與他選擇的這條晉身之道來看,恐怕這一輩子,都逃不脫被人議論,只盼著大太太能知道些輕重,別到處亂嚼舌根了。
七娘子一邊胡思亂想,一邊接過了權夫人的信。
她先沒有看,而是大膽地望向了大太太,輕聲細語,“娘方才還提到桂家……桂家的那門親事,還、還算數嗎?”
只這一問,七娘子的態度已是一目瞭然。
大太太點了點頭,面容卻是有了些許凝重。
“算倒是還算數的,這些年來,我們家和桂家隱然已有了默契,聽說桂家的二少爺,也很中意你當桂二少奶奶。”她頓了頓,才又道。“只是四月裡我得了桂太太的一封信,說是含春這孩子前段時間帶兵和北戎餘孽交戰的時候,臉上被箭簇擦過,受了不輕不重的傷,還不知道會不會落疤……當時想著怎麼都要到選秀之後再說這事了,也就沒有告訴你!”
桂含春破相了?
七娘子微微一怔,卻也沒有太多的驚訝。
將軍難免陣上死,別說破相,就是受傷截肢,在邊關都不是什麼稀奇的事。
只是,她畢竟離開西北太久,竟是已經忘了在那片風沙大漠之中,性命兩個字,要比江南水鄉更輕賤得多……
“你且放心吧,桂太太的性子,我清楚得很。”大太太見七娘子出神,也不由起了一絲憐惜,就安慰,“她這個人,把面子兩個字看得比天還大,一旦含春是真的破相了,弄出一副可怖的面容,就是我們家要和桂家結親,她都一定要把話說明了,免得日後兩親家見面不好看。好在你今年才十四歲,論理,也要等你五姐和六姐的事完了再給你說親,到那時候,破相不破相,還不是一目瞭然的事?大不了就讓含春再來一次江南,讓你親自掌過眼再說!”
七娘子一下就回過神來,一邊聽大太太的說話,一邊笑著開了權夫人的信。
大太太目光一閃:聽了破相兩個字,就開信了……罷了罷了,比起權仲白的仙人風姿,含春這孩子的容貌也的確是太不出色了些。
只是七娘子平素裡多聰敏的一個小姑娘,怎麼也就被權家的富貴迷了眼……
她正在這邊思量,那邊七娘子已是一目十行地看完了權夫人的來信。
“倒是沒有說什麼。”她喃喃自語,“只是誇了誇小七,又說了說權神醫的事。對為什麼上門提親,是一點解釋都沒有……”
大太太就是一怔。
七娘子不關心權仲白如今的身份地位,不關心權家的內務,倒是關心起權夫人上門提親的動機了?
“娘要知道,我們兩家一個在魯王帳下,一個在東宮身邊,雖然有過來往,但明眼人都看得出並不親近。權二少爺鰥居也不是一年兩年的事了,權夫人更不是昨天才見的小七,在皇上身子骨不好,魯王與東宮之間暗潮洶湧的時候上門提親,小七是覺得,有些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意思……”
大太太面色一整,看著七娘子的眼神,就為之一變。
雖說七娘子的表現,一再讓她驚喜,但在政局上,這孩子這份難得的清醒,還是讓大太太格外的賞識。
若是小五能有小七的半分睿智,又何必一定要嫁進許家……
大太太的傷懷,一閃而逝。
“我和你爹昨兒盤算了半日,也只是有了些模模糊糊的頭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