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他愛上你,再用他狂傲的脾性為理由拋棄他,讓他得個痛不欲生,往後再不敢為非作歹,如何?”
凌嫣然皺起眉頭,字字鏗鏘,“凌家一門忠烈,本姑娘身為凌家後人,亦是剛正不阿,斷不會用這種卑鄙的手段。”
沒想到這個古靈精怪的丫頭,倒有一股剛強正直的心腸,“那你準備怎麼做?”
凌嫣然展開扇子,瞧著西邊已然開始下落的日頭,又綻出歡快的笑容來,“還沒想到。”
“呵,那你還敢在這裡大放厥詞?”
舒暢的扇風吹起耳鬢的髮絲,明明沒有想出半點辦法,可凌嫣然的嘴角卻盡是自信不疑的笑容。
“我這人素來想得開,相信天無絕人之路,否則哪裡那麼容易,就接受了你這個來路不明的神仙師傅。”
嗯?話頭一偏,怎麼又回到了他這裡,火焱略有不滿,“我哪裡來路不明?本上神的神位可是天界九品之中排行第三的,何況仙界不也帶你去逛過了,你怎麼還懷疑我?”
“不是懷疑,只是覺著……”凌嫣然默然對著落日嘆息,一副惋惜悲慟的模樣。
“覺著什麼?”
凌嫣然瞧著一臉好奇的火焱一眼,賊賊一笑,“不就是覺著有沒有你這個師傅,橫豎都沒有什麼差別嘛。”
“死丫頭。”
火焱嘴上罵著,只懊悔自己怎麼會有一剎,竟擔憂起這個小姑娘,她這樣沒心沒肺的性子,恐怕是不會去鑽什麼牛角尖的。不過若然水煙當初也能有這樣的開朗豁達,想必就不會跑去墮天了吧。
車水馬龍的街頭,凌嫣然聳了聳僵硬已久的肩膀,腦海裡打著算盤,想著明日該如何對付那個實難服侍的南家小少爺,更要想著如何解了心氣,還要保住凌家多年的千秋忠烈,這委實是一個複雜的問題。
隨後不等回至凌府,火焱便急急告辭,名頭上說得好聽,說是天界上頭有事等著他去辦,可凌嫣然分明看見他一雙好色的眼眸直瞅著臨巷的胭脂鋪看,聽說那的老闆娘雖是個寡婦,但年輕時也曾是名滿長安的美人,儘管如今歲月催人,可到底還有些年輕時的風華。
原來這個花心風流的臭神仙,喜好的竟是年長的風韻婦人,口味還真是不一般吶。
這日翻牆回到房中,卻見她爹爹凌將軍正襟危坐在椅上,隨意抬起的眸光,如驚天怒雷,嚇得凌嫣然踏進房屋的腳又驟然縮了回去。
桌上的茶水已喝了大半,顯然她爹爹已等了她許久。凌嫣然這刻只覺得比起那個南少,她家的爹爹才更讓她覺得可怕。
“穿著一身男裝,去哪了?”威嚴的語氣猶如營中軍令。
“去了梨園。”明明是自己的親爹,偏生回起話來,就是會有些緊張。
“不是說過不允許你一個人去那裡嗎?”直視而來的眼神分外犀利,嗓音隱含怒氣,“明明罰你禁足三日,你還私自跑出府去,是要逼我動用家法嗎?”
凌嫣然將扇子藏在身後,低著頭,看似羞怯,“我是見爺爺生辰將至,想物色一個戲班來為爺爺賀壽。”
這個理由約莫還讓凌將軍覺得受用,到底只是幾不可聞地嘆息一聲,起身要走,凌嫣然遂立即側過身子讓出道來。父女之間說話舉止好像是將軍與副官一般,一切都恪守著該有的分寸和規矩。
少頃,凌將軍頓足於她的面前,語氣頗為深長,“你……要記得自己是個姑娘,姑娘家不比男兒,若他日被旁人知曉你的身份,會損了凌家的名聲。”
“……是。”
屋外的茉莉花,在盛夏開得正好,望過去綠蔭白雪,瀰漫出一股清雅的花香。娘此生最愛茉莉,全因如此,整座府裡一到茉莉怒放的季節,光進府門便能聞到這股濃濃的香氣,虧得如此,全府上下對茉莉花皆略知一二,既是身為武將的爹爹也對這栽種之術頗為上心。
爺爺常說,幸得孃親的溫柔嫻淑,才讓爹爹那柄剛硬不化的長槍懂得了是非之外,人世間還有一個情字。為此爺爺將原本最愛聽的宮廷戲曲,改作了《女將軍》,為的就是現一句何意百鍊剛,化為繞指柔。
紅霞落日,凌嫣然猝然飛出身去,白花叢間,衣袂紛飛,一套金剛拳打得至剛至陽、無堅不摧,可是她自己知道,縱然她有武學天賦,卻終究不能實現爹爹心中最深的一個願望。
爹,一直想要個兒子呢。
凌家三代武將,獨到了爹這隻得她一個女兒。當初娘因生她損了身子,爹又是斷然不會納妾的,此生無子,便是凌家無後,這委實是將門之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