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凝依稀感覺有人在叫她,一聲又一聲。
程落?還是林夢然?
可她暫時無法回應,喉嚨像被棉花噎住了,只能看著過去的記憶在眼前像電影一樣播放。
很快她的記憶裡就出現了程落。
一雙手,一雙同樣瘦弱纖細的手。沒有夜凝那般瘦的手骨根根突出,但也蒼白得沒有血色。
夜凝這次藉助第三視角仔細地看著床上的少女。
是程落。
那張小小的臉緊閉著,躺在床上像是剛從海里飄過來的無依浮木。
脖頸處的傷口殘留著微乾的血。
只一眼,伸手未觸碰到,便從自己眼前掠過。
夜凝聽到自己問道:“她怎麼了?”
“沒事……她是,不小心割到脖頸了。”護士摸了摸她的頭:“回病房吧,我一會兒去給你拿藥。”
她已經過了年幼無知的時刻,知道那意味著什麼。
自殺。
要多勇敢的決心才能敢於自己撇開自己的喉管。
【“生命……是……很重要的……沒有……比……生命……更重要的了……” 】
生命是很重要的。
她握緊了自己的手腕,低語只有自己可聞。
“既然能勇敢的去死,為什麼不能勇敢的活著呢?”
還有很多人,因為種種原因,不得已失去自己珍貴的生命。
“也許是因為我們的經歷不同。她也在經歷屬於自己的冒險遊戲,但可能她也輸掉了吧。”
長大後的夜凝回答了年幼時自己的問題,無形的溫度撫摸著她的頭頂。
在那之後,似乎又過了幾年,但具體是幾年她忘記了。
那是本應該平常至極的某個午後。
她在病房裡畫畫,偶然聽到了外面奇怪的聲音。
夜凝屏息定神。
就是這裡。她就是在這時候收到了遊戲邀請。
可眼前即將發生的事和記憶裡的截然不同。
夜凝並沒有收到遊戲邀請的郵件,她猶豫片刻,下床上輪椅,推開了病房門。
護士看見她,驚恐地流下淚水。
一個男人拿著刀,指著護士面目猙獰。
“還有人?你不說一個人都沒有嗎?不老實是不是?”
護士搖頭,抽泣著說:“她……她只是個需要輪椅的孩子……對你造不成任何威脅……”
“我怎麼敢保證她不會找警察?我兒子離世的時候你們就是這麼做的。警察和你們都是一夥的!”
其中一個護士道:“您兒子的離世和我們無關……”
“放屁!我兒子明明好好的,上你們醫院來治病沒多久就死了,分明是你們這群庸醫治死他的!”
在那種情況下,夜凝竟然比其他的大人都還冷靜。她坐輪椅到男人身邊,冷靜道:
“先生,你這是醫鬧。”
“我不是!我明明是為了匡扶正義,我要讓更多人知道這家醫院的真相!”
“你不是。你只是為了發洩情緒。”
男人咬牙切齒:“他們害死了我兒子,難道我不應該報復他們嗎?”
“先生,我在這裡待了很久,比任何人都要久。”夜凝說:“如果他們真的是庸醫,我應該比任何人都更早的死去,可是我沒有死,醫生和護士姐姐們一直在盡心的照顧我,他們不是庸醫,我活著在這裡和你說話就是最好的證明。”
“生命是很重要的。您兒子的離世我感到非常的惋惜,但其他人的生命同樣值得尊重。”
“不止是您的兒子。其他人的生命同樣很重要。”
然而男人完全聽不下夜凝的勸誡,他眼裡被仇恨浸染完全,只想將自己的怨恨發洩到別人身上。
刀即將捅入護士身上的時候,她不知哪裡來的力氣擋在了前面。
很痛。
刀刺穿身體的時候很痛,但仔細對比,其實沒有發病的時候那麼痛。
夜凝感覺周圍的一切都遠去了。
她不知怎地,覺得有些欣慰,有些釋懷。
有些遺憾。
還好死的不是一直盡心照顧自己的護士姐姐,而是總有一天會死亡的自己。
父母可以甩開負擔了。護士姐姐和醫生也不用再為自己耗費心神了。
這似乎……是個很好的結局。
少女眼角流下兩行清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