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暗處觀看《天宮亂》片場燈火通明,人人面帶喜悅,那被眾人團團裹住的天之驕子臉上被奶油抹的快要瞧不見膚色。
唯一雙眸子亮得耀眼,宛如深淵裡的一盞明燈,搖曳著燭光的身姿。
曾幾何時,她也在那盞燈中。
方子旭下了戲,早早奔赴了《天宮亂》片場給顧筠然慶生。
兩人互抹奶油,在工作人員的幫助下,終於完成一張勉強能辨別出人臉的合照。
他收起手機,準備將照片轉發給顧筠然,一不小心傳錯了物件。
不遠處“叮”的一聲,宋嘉儀點開手機,照片裡的人笑得如此開懷,如此叫人難以抵擋。
上一次她見到這樣的笑容是什麼時候來著?
是他在攝影棚同工作人員笑著打招呼的時候,還是他面帶微笑看向自己,露出八顆牙齒的時候?
她腦海中一一閃過他的笑容,那帶了甜蜜滋味的記憶像蜜糖發了酵,愈發甜的濃郁,愈發甜的憂傷。
所愛隔山海,山海不可平。
她無舟可渡,亦無山路可行。
擺在她面前的明明白白是條死路。
就這樣吧,顧先生。
如今各自安好,我亦別無所求。
宋嘉儀黯然收回目光,於夜色中悄然離場。
方子旭關閉手機,抬眼不經意見到遠方一個綠色身影消失在視野當中——他記得宋嘉儀今天穿的好像是綠色的戲服。
他搖了搖頭,將這個念頭從腦中驅逐出去。
想來是自己看錯了,她不大可能會來這裡的。
接下來的幾日,宋嘉儀全身心撲在片場。
她有幾場重頭戲排在了這幾日,為了這幾場戲,她早在月前就開始做功課,推敲了又推敲,與方子旭及石導探討多次最終確定方向。
到了開拍之時,總覺得少了點什麼。
連續把握了幾次,依舊覺得沒能拿捏到位,一直熬到半夜,又央求石導再給她一次機會。
石導望著全場陪著她一起熬夜的上百來號工作人員,以手掩面打了個哈欠:“行,那咱們就再來一次!小宋啊,你也別太著急了,明天還要起來拍戲的,今天耗的太厲害了,明後天日子不好過啊!”
宋嘉儀點點頭,做了個深呼吸開始醞釀情緒,幾秒之後情緒到位,立刻進入狀態。
這場戲講的是她歷經重重阻撓揪出兇手,原以為一切就要塵埃落定。哪成想兇手法場被人劫走,她追捕不成,轉眼之間便發現同她一路走來的摯友因自己的疏忽慘遭殺害,手段極其殘忍。
她抱了摯友屍身痛哭流涕之際,猛然發現摯友臨終之時拼命留下線索,以血為引,留字於她,指甲縫裡亦殘存了兇手身上布料的痕跡。
她見到線索,立刻推出兇手乃是自幼撫養自己長大的哥哥,頓時痛苦不堪,糾結不已。
這段戲她需表現多個層次,先是發現摯友慘遭殺害的痛苦,再者是自己疏忽大意的懊悔,隨後發現行兇者竟是自己親哥哥的震驚與糾結。
同樣是痛苦,但需要表現出幾者的差異,且每一個層次的表達都要做到在原本情緒上有所昇華。因此她連拍了數次,仍然覺得表達的不盡如人意。
但眾人肉眼可見的瞧見她的進步,每一次的拿捏都比先前一次又多了個層次,只是這樣下來體力完全吃不消。
臨近深夜時,她鼻頭紅腫,眼睛裡全是血絲,嗓子也哭的沙啞。
石導對她說:“小宋啊,你這樣其實可以了,已經非常不錯了!”
她卻搖搖頭總說這樣不夠,總覺得哪裡少點什麼,還要再試一次。
石導無可奈何,抹臉感嘆:“現在的小年輕竟然這麼有拼勁!還好咱們不是現場收聲,否則你這個聲音錄進去哦,那是真的不忍卒聽!”
在她再三央求之下,石導終於答應她再拍最後一次。
這次她終於將三個痛苦依次昇華表達出不同層次。
發現摯友身亡,她先是痛哭哀嚎,涕淚交零。這哭不是浮於表面,因戲而哭的哭,而是跟隨著情緒變動的哭。
隨後自責懊惱,以頭搶地不能自已。
最後發現行兇者是自己親人之際,她先是不敢置信,手握證據面如死灰,隨後滿面淚痕開始咯咯微笑,笑到後頭,她青筋暴起,雙手抱頭痛苦到慘叫出聲,直嚎到發不出聲音才漸漸平息。
石導喊完“卡”後全場寂靜無聲。
眾人沉浸在她方才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