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清拾起噴霧,將抱枕和鏡子塞進包裡。
轉頭望著幾人離去的方向:“這幾個犢子莫不是在胡說八道吧?哪怕地球繞著月球轉了,老子都不信宋嘉儀能轉性!特麼的一個水壺就把他給收買了!滿大街替宋嘉儀說好話!”
顧筠然不發一言,翻開劇本開始翻頁,厚厚的紙張在他手下翻轉著,像一晃而過的時光。
“顧老師,早!”
蘇羽歌過來同他打招呼。
他點點頭,坐下來開始發呆。
自打那次徹夜難眠之後,他常常於片場失神,思緒總是不自覺跳轉回那一天的那個瞬間。
有時他會思索,宋嘉儀那個究竟眼神代表什麼。
有時他也會反思,自己為何如此執著那一眼。
方才幾人的一番對話令他驀然醒悟,並不止一人對她的狀況感到迷惑。
他一直以來耿耿於懷的事情,並不單單是因為那一眼勾起了他心底的疑惑。
而是那一眼動搖了自己心中對她的定位。
她在他心中什麼定位?
一如言清所言,哪怕地球繞著月亮轉,他也不信她會轉性。
經常發呆的後果就是別人以為你在,但其實你不在。
連蘇導叫他都沒有察覺。
幾次下來,言清漸漸發現異樣。
問他,他卻什麼不說,只稱最近工作節奏較快有些疲勞,休息不好所致。
言清不疑有他,只是想方設法又給他弄了幾副安神助眠的中藥讓他服用。
他近來沉迷中藥無法自拔。
自從上次饒城回來,小趙便給他開了一堆十全大補湯之類的中藥寄過來,耳提面命勒令他必須喝完。
也不知究竟是要補什麼,寄了那麼大一箱,累的快遞師傅喘了半天粗氣才下了樓。
大約是覺得自己一個人喝不過癮,也可能是急於交差。
每到喝中藥的時候,言清就拉了助理和化妝師幾人一起,同喝十全大補湯,將那幾人弄得苦不堪言。
一見他熱中藥就開始各自躲遠,不見人影。
他禍害不了別人,就想著見縫插針的禍害顧筠然,都被他一一拒絕了。
這次終於叫他逮住機會,開了一大箱安神助眠的中藥回來逼他日日服用。
從此他不必擔心中藥路上清冷寂靜,無人陪同。
既然都是好兄弟,那當然要苦大家一起苦咯!
剛開始,顧筠然當著他的面喝了幾天,後面實在受不了藥味,想方設法把他支開,或者給旁邊人遞個眼神。
言清一走,他立馬將中藥毀屍滅跡。
等言清回來,就看見顧筠然皺著眉頭嘬著中藥袋一臉嫌棄:“我能不能不喝這破玩意了?一點用都沒有,原本就睡不著,這麼一苦更加睡不著了!”
言清收掉袋子,欣慰的摸著他的腦袋溫聲細語:“乖,你要聽話,我這都是為了你好啊!”
活脫脫一幅大型母愛氾濫現場——他這是扮演母親演上癮了。
顧筠然懶得拆穿他。
他將言清這種表現歸結為服用十全大補湯的後遺症,基本上是腦子補壞了,也就由著他去了。
自那次偶然一瞥之後,他很少再看到宋嘉儀。
儘管片場相隔不遠,近到日日能見到《月之迷霧》劇組人員來來回回,獨獨不見宋嘉儀的蹤影。
其後,日子在平淡中往前走,週而復始。
如同近日下過的一場新雨,落地匯聚成溪,經由江海湖泊湧入河海,再歷經昇華凝結成雲,重新落回大地,完美的完成一場輪迴。
這世間的一切都在歲月裡悄悄輪迴,他們之間卻宛如事物的兩面性,帶著相悖的特性相向而行。
彼時他在她便不在,此時她在他便不在。
總要有人缺席,宛如兩個時空裡的旅客,毫無交錯跡象。
一如羅素的《數理哲學導論》所言,兩個事物無法同時佔用同一空間,如在同一空間則必不能同時出現。
這大約便是他們的輪迴軌跡了吧。
他當然不知道宋嘉儀曾不止一次來片場看他。
宋嘉儀從不走近,只在遠處觀望,從人群中搜尋他的身影,只一眼便匆匆走遠。
有時看到他大笑著同其他演員聊天,嘴角翹起,鼻翼輕輕上移,一如她初見的白衣少年,爽朗陽光。
有時看到他一身紅衣,宛如山澗裡的海棠花,豔麗大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