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斯感覺自己的神經已經緊繃到了極限,而他沒有破釜沉舟的唯一理由是那黑影的速度很慢,而且近了才察覺出來對方並非徑直走向自己,目標是他身邊的楊老。 他突然想到酒館中某人的證詞,曾經遠遠望見黃伯身邊還有別人,難道也是這黑影?破案了,兇手就是死亡小學生劇情裡的金牌殺手黑衣人? 李斯緊緊盯著緩緩靠近的黑影,不知怎麼的總感覺這影子的年紀不大,移動的樣子好似透出點青春活力。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太過疲累瘋了,而他注意到楊老臉上的表情也很是古怪。 原本是嚴肅中帶著些許不耐,現在呢,緊張、興奮、悲傷,還有那麼一絲絲的羞澀? 黑影已經來到楊老側旁,就在老人家顫顫巍巍想要站起的時候,其伸出了手將楊老按回了座椅。隨後響起了一段電磁聲響,並不刺耳,但似乎其中有著別樣的情緒。 十幾秒鐘之後,電磁聲消失,而黑影穿過廳堂走入了廚房,行動間看起來落落大方。 楊老的目光一直追隨著對方,直至完全看不到時還停留了會兒才收回。 “算你小子運氣好,要不然阿芳攔著,信不信我兩棍子把你打將出去。” 所以那黑影的名字叫作“阿芳”?李斯感覺自己腦子有些宕機,眼神中滿是憐憫:“老爺子別放棄啊,要不然咱看看中醫啥的?” “你才有病!你有病!” 瞅著對方吹鬍子瞪眼的模樣,李斯心中反而稍稍鬆了口氣。當然了,戒備還是沒有放下,而且大部分都集中在廚房方向。 接下來,楊老給他講了一個故事。 一個農村孩子,父母早亡,從小跟著唯一的親人外婆長大。可天不憫人,外婆也在他初中時意外離世。從此,他孤身一人,一邊撿破爛、做零工養活自己,一邊努力讀書。 可村子裡哪有什麼像樣的教學資源,而且努力過後,他才認清了自己不是塊讀書料子,十五歲那年便輟學當起了學徒。而那段艱難的歲月中,只有一道光束照進了他黯淡的生活。 阿芳,一個比他大了一歲的鄰家女孩。一根玉米、兩隻饅頭,說起來沒有半點波濤,只是日常生活裡的點點滴滴。 外婆離世時陪著他,放棄學業時唾罵他,給人做徒時給他留飯。 農村可不分什麼男孩女孩,阿芳小小年紀都承擔了很重的農活。下午一放學就要割豬草,裝滿比她個子還高的竹簍,彎著腰揹回家,喝上一口水又要下地幹活。 她父親早些年進城,在國字工廠上班。那個年頭,這份工作跟現在的公務員也沒什麼差別,一個蘿蔔一個坑,甚至還有子頂父的慣例。 按理說她家中應該過得不錯,但她父親好酒好賭,在農村家庭看起來極為豐厚的工資,基本存不住兩天就全部輸在了牌桌上。家裡的農事都落在了她和母親的肩上。 日子清苦,但在少年的記憶裡,阿芳的臉上永遠戴著恬淡的笑容。他一度無法理解,生活的苦磨粗了她的雙手,磨皺了她肩膀的布料,卻無法磨去她對生活的嚮往。 十七歲那年,少年終於受夠了村裡的日子,給阿芳留了一封信,遠赴南方富饒之地打工。從只包吃住的學徒,到進車間做臨時工,再到正式工、跑供銷。他臉皮厚、敢打敢拼,十年時間,當上了廠子的副科長。 只是他學歷低、沒背景,再往上是千難萬難。也就在這個時候,常年合作的幾個朋友拉他入夥一起做生意。 剛開始也是風生水起,自己做老闆的派頭又比在工廠中當個小領導要強出太多。就在他以為終於可以衣錦還鄉的時候,情況卻急轉直下。 他們當時動用了所有的關係,送出了大量的錢財,中到了國字家的標。工廠甚至放棄了不少老客戶,拉足了馬力生產。 國字付款跟一般的客戶有很大的區別,人家走的是撥款,結算都是人家一句話的事兒。而他也就是在此時被被自己多年的好友背刺。 原來老友欠了賭債,剛開始偷偷從賬上拿錢,但國家的款子一直沒到位,他也不敢做得太明顯,只能借上了高利貸。 被逼到絕路上之後,他偽造了檔案,將一筆大額的財政撥款侵吞,帶著情人遠赴國外,扔給了他一個爛攤子。 他沒收到錢,廠子本來就不富裕,連後續的生產都無法繼續。這可不是簡單的違約問題,比薅社會主義羊毛嚴重了無數倍。 廠子沒收充公,他有再大的冤屈也沒辦法,最後鋃鐺入獄。 故事到此結束,楊老爺子不是講故事的好手,平鋪直敘,似乎沒有投入什麼感情。李斯安靜聽完,卻無法解答他的疑惑。 “相信你也聽出來了,這就是我的一生。從十七歲踏出村子之後,這輩子都沒有再回去過。而所有的這一切,直到今天早上我才剛剛記起。” “老黃沒有瘋,只是當時的我還沒有記起一切。他真的見到了阿嘉,就像我見到了我的阿芳一樣……” 從這裡,李斯聽到了另一個離奇的故事。 小鎮不是真的小鎮,或者說,它不存在於現實中的任何一個地方。 當初他們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