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依舊濃烈,而在此之外,又連綴了那麼多的事件,囊括了那麼多的內涵。不誇張的說,如果她此前的《911生死婚禮》、《貝拉的神秘花園》和《傷感的卡薩布蘭卡》等作品是流行類別的小說佳作的話,那麼,她的《魔咒鋼琴》顯然稱得上是高雅層面的文學力構。我以為,這對於貝拉的小說創作而言,可能具有一定的標誌性的意義。
《魔咒鋼琴》是圍繞一架老式的黑鋼琴徐徐展開故事情節的,這架系連了瓊斯、珍妮等許多人的過往情事,走過了美國、紐西蘭等許多地方的鋼琴,輾轉到了流亡俄羅斯的波蘭猶太裔鋼琴家亞當?烏里楊斯基手裡之後,依然葆有著神秘的氣息,釋發著神奇的魔力。它在亞當那裡,既生成著美妙撩人的音樂,又生髮著動人至深的戀情。亞當依憑著這架非同尋常的鋼琴,在流亡無定的生活中“放飛著想象的翅膀”,更經由它與遠足留學的中國少女李梅營造了超然的“二人世界”:由共同譜寫四手聯奏鋼琴曲《降D大調第八號浪漫曲》,從心的默契、情的融合到身的絞纏,一切就自然而然地發生了。然而,就在亞當沉浸於與李梅的忘情熱戀,準備與妻子薇拉離異並與李梅結婚時,不可一世的德軍開始入侵俄羅斯,無處逃身的亞當聽從李梅的建議,與一群避難的猶太人經由遠東轉逃到了中國上海。在上海,亞當在難民營裡參加了猶太人樂團,而李梅則奔赴南方抗日根據地,演奏音樂成為他們寄託思念的唯一形式,時續時斷的戀情成為可望不可即的“地下工作”;這種戰亂離情直到亞當戰後移居美國,只留下那架歷盡滄桑的舊式黑鋼琴;而當李梅的孫女無意中拆開琴板發現亞當當年的留言時,已是半個世紀之後,一切已經逝去,只有那“泛黃”的留言條,在訴說著無盡的思念和幽深的摯戀??????
對於《魔咒鋼琴》,人們可以從兩個方面去作讀解。從社會生活的層面來看,可以說作品從一個獨特的角度,描寫了命運乖蹇的猶太民族在“二戰”期間的顛沛流離的經歷與異常艱難的生存,以及在中國上海的藉以存身和上海市民的盡力相助,再現了面對戰爭和戰亂,弱勢民族之間的相互扶助,人道主義精神的適時高揚等真切憾人的歷史圖景;而從人之常情尤其是男女之情的角度上來看,又可以說作品在一個博大的歷史背景之下,抒寫了建立於共同愛好與志趣的男女之情,既可能突破種族的和文化的上的種種樊籬,又可能跨越戰火與戰禍的種種阻隔,走向真正的身心和諧和真誠的生死相依。而無論是戰亂中的弱勢民族的和平相處和相互扶持,還是離亂中的相愛的男女情侶的相互關愛和彼此眷戀,作品都由深切而濃烈的男女之情和人際大愛,在紛亂的世俗塵間釋放出溫熱又溫馨的灼人暖意。而這也昭示人們:無論世事多變幻,人間自有真情在。這樣的一個反覆迴旋和迴響的人性與人情的主旋律,無疑是作品裡最為引人而又啟人的一個亮點。說實話,亞當與李梅的這種曠世戀情,內中含有著相當的唯愛主義和愛情之上的成分,是顯而易見的,但因為帶上了反戰(從而有了“義”)、救人(從而有了“仁”)的雙重色彩,既顯得理直氣壯,又顯得極有力量——比如穿透力、感召力、凝聚力,等等;這種由“小愛”走向“大愛”的不斷昇華,是感人而啟人的,也是十分難能可貴的。
從藝術描寫上說,把一切都繫於一架鋼琴,或用音樂來“敘述”一切,應該是《魔咒鋼琴》的主要妙韻所在。在這個黑鋼琴的故事裡,它的每次鳴響,無不牽涉出多情男女的愛戀;它的每次挪移,無不觸動著多事歷史的事變。琴事與情事、史事,如此內在地糾纏一起和熔鑄一爐,淋漓盡致地表現了作者結構故事的不凡才力。而更讓人感覺獨特的,還是作為史的證物、情的信物的黑鋼琴的種種“穿越”與“留駐”。比如,它“穿越”著一個多世紀的時間:從1858年的近代,到1941年的“二戰”、1949年的全國解放,又從1949年的全國解放到上世紀末的1999年;比如,它“穿越”著幾大洲的空間:從美國到紐西蘭,從紐西蘭到俄羅斯,又從俄羅斯到中國。這種“穿越”使它作為一系列男女情事和社會事件的見證,本身就構成了一個凝聚著許多情性又藏匿著諸多秘密的“歷史”。但它在一再“穿越”的同時,還在不斷地“留駐”:它“留駐”著幾代鋼琴主人的藝術激情,更“留駐”著由琴生愛又生情的男女戀人的纏綿卻悲慘的愛情,而在這無形的“留駐”之外,還有爾後發現的嵌在琴板裡的“四張寫於不同年代、不同墨跡甚至不同語言的紙條”;那些有關情感秘密的個人留言,因為錯過了物件,逾越了時代,成為一種無奈的告白和無盡的傾訴,這一切都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