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來這個世界一年多,他總共只收到過家裡的三條簡訊。
記憶有些模糊,只隱約知道,原主謝一絕的家庭並不算好,他家是農村家庭,除了父母還有一個妹妹,供養兩個孩子很不容易。
所以當時,謝一絕上不下去學的時候,家裡提出過讓他回家種地。
他當時和許孤鶴說的也不是謊話,因為那一天,他收到了第一條來自家的簡訊。
很難相信,在這個智慧機已經普及的時代,全家上下只有一部小靈通,而他的手機是來俱樂部之後,顧熠買了順手給他帶的。
那條來自偏遠農村的訊息只有幾句話。
“小絕,聽說你找了一份工,要好好上班,家裡一切都好,你不想回來就算了,你妹年紀不小了,再過兩年讀完初中也能幫到家裡。”
是了,當時原主給家裡的說法是要去大城市打工,他不敢說自己是要靠打遊戲掙錢,農村裡的父母根本不知道什麼是電競,對他們來說,打工大約就是找一個廠子擰螺絲。
他們沒有怪罪家裡唯一的應該承擔起責任的男娃,反而勸慰原主,讓他好好上班。
謝一絕本該回復一條資訊的,為了不讓家裡起疑心,可是,不知怎麼,他什麼沒回。
那一刻,有種名為愧疚的情緒抓住了他。
他覺得,自己那素未謀面的“家人”好像和曾經那個爾虞我詐的豪門謝家完全不同,他習慣戴上面具和不同的人偽裝,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卻不知道如何面對這樣直白熱烈,全心全意的心意。
後來謝一絕想過給家裡打錢,畢竟和wwK簽約之後,他也算有了一筆不小的身家,在顧熠看來可能不算什麼,可是那筆錢抵得上原主家裡至少十年的收入!
可是,他當時忙著訓練,不想花時間敷衍原主的家庭,也害怕被家裡人發現內裡的芯子換了一個,所以就一直拖著。
直到第一年的春節。
他記得很清楚,大年三十那天晚上,下了一場大雪,俱樂部裡大部分人都回家了,只有一個人在訓練室裡,一練就是一天。
從天亮到天黑,提醒他時間流逝的除了窗外響徹的爆竹,還有手機裡新增的那條簡訊。
“小絕,新年快樂!你第一年上班一定很辛苦吧,回不來我們也理解,你在外面一定要照顧好你自己。她妹說給你準備了禮物,等你回來要親自送給你,今天年夜飯,家裡包了你最愛吃的餃子,你要是方便給個地址,我和你爸給你送去,不方便的話,就算了。對了,你妹考試考了年紀第一,學校發了八百塊獎學金呢,給你打了四百塊,在外面不要太委屈自己。”
簡訊的字不多,謝一絕過目不忘,可他還是抓著手機,看了一遍又一遍。
八百塊的獎學金,對家裡是一筆鉅款,可節前,謝一絕剛剛打完的比賽,光獎金就有八萬塊,這還不算俱樂部給他的分紅。
螢幕上亮起的燈光熄滅了,又按亮。
空蕩蕩的訓練室,玻璃擋不住光,就像他無法阻止眼淚從眼眶滑落。
他不懂,自己為什麼會哭。
分明沒有感情,甚至完全沒有見過,只是幾句關心的話罷了,他這樣絕情的人怎麼可能會輕易被感動?
可是,指尖觸及眼淚,才驚覺,原來,眼淚是熱的。
最後,他得出結論,那大約是原主的情緒還殘留在他的身體裡。
也是從那一天起,他才反應過來,或許第二個任務,原主的心願是這個!
第三次簡訊,是在幾天前,原主的生日。
其實謝一絕也不記得原主的生日,還是那條資訊提醒了他。
那天,剛好是他們艱難地打贏了Eq戰隊,拿到了總決賽的門票。
簡訊發來的時候,是慶功宴上,謝一絕從來都是在旁邊淡淡地看著。
“小絕,生日快樂!你妹說她在電視上看到你了,你是在打那個什麼比賽嗎?會不會受傷啊?知道你嫌我們煩,所以一直不敢問,但是你媽為這個事兒急得吃不下飯了,你要是空了給家裡打個電話吧。”
看著那條簡訊,腦海裡不自覺浮現出一雙粗糙的因為農忙而長滿老繭的手費勁兒撥弄著一隻小靈通,他用著一指禪,按著上面的鍵盤,輸入又刪除,一行字不知道要打多久,一句話搜腸刮肚大半年才敢說出口。
原來是這種感受啊……
長大是在父母開始變得小心翼翼之後,隔著遙遠的距離也能感受到那無望卻濃烈的愛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