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則孟嘗君怕自己忍不住,二則軍中將領大部都是當年兼領上將軍時的老部將,因敢作敢當有擔待而名滿天下的老統帥,如何能在這些老部屬被殺之時無動於衷?縱是忍得,孟嘗君又何以立足於天下?何以當得這“戰國四大公子”之名?然則魯仲連茲事體大,實在是興亡迫在眉睫,又如何能從容等待?思忖良久,孟嘗君一咬牙:“走!龍潭虎穴也闖了!”便與魯仲連按照馮驩的預先謀劃,分頭從議定路徑匆匆進宮了。
卻說齊湣王帶著一班侍女內侍與御史、掌書等王室臣工 ,正午時分便到了北苑的劍器場。齊湣王今日很是高興,下令在觀兵亭下襬了一場午宴,還破例的下令王室樂隊奏了一曲《齊風》中的《東方之日》。這《東方之日》被孔夫子收進《詩》中時原是漁人情歌,因了曲調昂揚,齊湣王又有“東海青蛟轉世”之說,變著法兒取悅國君的太師 早在多年前便將這首歌重寫了歌詞,變成了專門的齊王之頌。當年一經演奏歌唱,齊湣王便欣然大悅,拍案定為國頌,便是最高規格的廟堂之樂,每有大事或心情舒暢,齊湣王總要下令奏這首國歌。而臣子們一聽到這首歌,便知道齊王氣順欣喜,有事便要爭著說。
“我王有詔:兩軍劍士進宮——”在昂揚宏大的國歌中結束了午宴,一波波尖亮的聲浪便從間隔站立的內侍們口中迭次翻滾了出去。
王城南門隆隆開啟,等候在王宮之外的一百名劍士們進宮了。雖然兩隊劍士總共也只有一百名,走在頭前的兩隊將軍們卻竟有六十餘人,一個個頂盔貫甲面色肅然,腳步沉重得如同石磙子砸在地上!大約頓飯辰光,目不斜視昂首挺胸的兩隊將士便被一名老內侍領到了劍器場外。
“劍士下場!將佐分列!”
一陣隆隆鼓聲,兩隊劍士便分別從兩個石門進場,兩邊的將軍們則大步走到各自一方的看臺上整齊地站成一排。
這劍器場便是除了車騎步三軍外的技擊較武場,因了以較量短兵為主,而短兵又以劍器為主,時人便呼為“劍器場”。劍器場雖然是四個較武場中最小的一個,卻也是建造最講究的一個。別個較武場都是露天大場,且有山塬起伏林木水面等地形變換,惟有這劍器場是一個方圓三十丈的室內場子,儼然便是一個碩大無比的廳堂。長大空心的一根根毛竹接成了長長的椽子,體輕質堅的特選木板鉚接成長長的懍條,屋頂鋪上輕軟的三層細茅草,便成了冬暖夏涼的特大廳場。場中東南西三面看臺,正北面卻是鳥瞰全場的三丈六尺高的王臺。今日沒有撞進來的大臣,三面看臺上都是空蕩蕩的,惟有齊湣王的王臺上滿蕩蕩一臺,近臣內侍侍女護衛,足足二百餘人。
看看空蕩蕩的觀兵臺,齊湣王突然有些後悔,技擊之術為齊軍精華,為何沒有將朝臣們召來一睹我大齊之軍威?
“稟報我王!”正在此時,北苑將軍飛馬進場高聲急報,“臨淄名士魯仲連,揹負羽書求見。”
“羽書?”齊湣王大皺眉頭,“讓他進來。”
羽書者,信管外插滿羽毛也。春秋戰國之世,羽書本是特急軍情的標誌。列國連綿征戰的年代,也常有本國在外遊歷的名士或在他國經商的商人,以這種羽書方式向本國國君大臣義報緊急秘情。某人若將插滿羽毛的書簡綁在背上請見國君,那定然是十萬火急,不見卻是實在說不過去。
片刻之間,一名護衛甲士便將風塵僕僕大汗淋漓的魯仲連帶到了王臺之前。魯仲連一躬,便從背上取下那個插滿羽毛的竹筒,高聲急迫道:“臨淄魯仲連帶來薊城齊商羽書義報!”齊湣王皺著眉頭,接過內侍匆匆捧來的羽書便往案上一丟,只拉長聲音問:“何事啊?動輒就是羽書急報。”魯仲連高聲道:“燕國二十萬新軍已經練成,正在秘密聯結五國攻齊!”齊湣王冷冷一笑:“燕國攻齊?哪一日發兵?攻到哪裡了?”魯仲連驟然一愣,卻又立即高聲道:“商旅非軍中斥候,只能報一國大計動向。”“大計動向?”齊湣王哈哈大笑,“燕國恨齊,遼東練兵,天下誰個不知,也值得一驚一炸?”魯仲連第一次面見這個齊王,覺得此人說話路數實在怪誕得匪夷所思,心一橫便道:“齊王差矣!滅宋以來,齊國已是天下側目。燕國一旦聯結五國反齊,齊國便是亡國之禍!齊王不思對策,卻看作笑談,莫非要葬送田齊二百年社稷不成?”齊湣王目光一閃,非但沒有發作,反而似乎來了興致:“魯仲連,今日齊國實力,比秦國卻是如何?”
“不相上下。”
“還是了。六國合縱攻秦多少年,秦國倒了麼?”
“……”
“合縱攻齊,齊國如何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