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隊鋪排,也便沒有說出,只是在心頭壓著一個心思:騎士們要走在我後,卻該如何疏通趙國關隘放行?
“先生,老總事!”越劍無揚著馬鞭遙遙一指。
斜陽之下,一輛青銅軺車如飛而來,前廂馭手挽韁挺立雪白的鬚髮散亂飄舞,一看便是西門老總事駕著呂不韋的高車來了。這輛軺車在呂不韋圖謀入政長住邯鄲後極少使用,一則是這輛車全部青銅打造華貴講究三馬系駕,行止太過惹眼;二則是軺車只有傘蓋而無緇車垂簾,乘者或坐或站都被路人看得清楚,如此便多了許多路途應酬。今日西門老總事親自駕著青銅軺車迎出倉谷溪,必有意外之事!
“西門老爹,何等事體?”勒馬之間呂不韋便高聲撂出一句。
“咸陽密使到了!”老總事也是剎車之間高聲一句,又抖著馬韁將車兜過喘息著笑道,“來人做派甚大,我便駕出軺車迎你回去,免得他人笑我商社寒酸。”
“咸陽?密使?”呂不韋大是驚訝,“奉何人之命?有書信麼?”
“大勢派也!”西門老總事乍舌一笑,“甚都不說,只說要見呂公。”
呂不韋下馬登車笑道:“老爹也是,管他甚做派,我是我便了。走!”
五、一波三折 先機行險
夕陽時分,幽靜的河谷山道罕見地熱鬧起來。
一隊黑衣武士與一隊紅衣侍女清一色的黑馬長劍,簇擁著一輛鋥亮的青銅軺車轔轔隆隆地開進了倉谷溪莊園。遠遠看去,竟彷彿一團烏雲託著雨後的太陽在山谷漫遊。馬隊軺車之後,遠遠跟著一隊嘎吱嘎吱大響的牛車,每車都苫蓋著一張棕色的防雨牛皮,將高高隆起的車廂裹紮得極為嚴實,直是一座座小山在河谷蠕動。拐過一個彎道,便見河谷深處的山頭上一座竹樓抖動著紅色幌旗遙遙在望。青銅軺車中一聲令下,前行騎士便一馬飛出搖著一面黑色小旗直奔莊園,報號之聲迴盪山谷:“遠方客來拜會呂公——!”
“敢問何方貴客?”正在忙碌的西門老總事聞報出來,實在有些不明就裡。
“咸陽客到,作速稟報呂公。”騎士勒韁圈馬竟絲毫沒有下馬的樣子。
老總事呵呵笑道:“大賓自遠方來,也得有個名號,否則何以稟報?”
“多事!”騎士用馬鞭一指,“你只說咸陽密使到。餘事莫問!”
“貴客稍待。”老總事一拱手便匆匆回了莊園,吩咐僕役停止善後忙碌立即收拾廳堂庭院,又到山腰書房對夫人陳渲稟明請她暗中指點諸般應酬,便備好青銅軺車出了莊園;到得大門,見馬隊軺車已經到了莊園外車馬場後隊牛車尚在絡繹湧來,便連忙下車走過去對著青銅軺車一躬:“老朽乃呂公家老。我家主東訪客未歸,請大賓進得莊園稍候,老朽便去迎接主東。”
“不曉得呂不韋忙了!”軺車上一個楚音極重的黃衣中年人矜持地叩著傘蓋銅柱四面打量,“以堪輿之學,此地有龍虎之象了!曉得無?”軺車左右兩名頗顯斯文的騎士連連點頭呼應。中年人又轉身盯住了西門老總事問:“呂不韋通曉陰陽之學了?”見西門老總事笑笑不置可否,又驀然驚乍:“咿呀!那輛軺車上等貨色!家老用車了?”西門老總事謙恭拱手:“稟報大人:此車為我家主東之高車,尋常不用。敢請大人隨吳執事入莊歇息等候,老朽迎接主東片刻便回。”“好說了!我便等等呂不韋無妨。”黃衣中年人矜持地笑呵呵下車,在武士們簇擁下進莊去了。
一路聽老總事說了諸般細節,呂不韋心中的疑雲便越來越重。咸陽與他有涉者,惟蔡澤與華月夫人。蔡澤已有極為隱秘的籀文密書,再派密使顯然便是蛇足了。華月夫人精明能事操持密事尤為練達,縱是不知呂不韋與蔡澤之間的秘密而要給呂不韋預聞訊息,又豈能派如此一號神道兮兮的人物來做密使?果真如此,又有誰能直派密使招搖入趙呢?太子嬴柱麼?事關重大又是利害貼身,似有可能!然則,太子嬴柱秉性粘連少斷惟王命是從,似乎又不是獨行其事的人物。如此能是何人?老秦王麼?呂不韋心中猛然一動,竟連自己也嚇了一跳。以密使之勢派,似乎只能是王命。老秦王晚年多有出人意料的密行,似乎也不能排除其匪夷所思之舉——派一個善於作偽示形的密事能臣前來,再以商事遮掩實則給呂不韋部署嬴異人回秦之法!果真如此,必有後手。可是,秦趙斷絕邦交多年,能有何等後手呢?使節無用,大軍施壓也無用,甚至是令山東六國聞之變色的黑冰臺對睡覺都睜著眼睛趙國也無計可施,老秦王又能有甚個後手?若無後手,派如此一個密使前來豈非畫蛇添足?直到軺車進了火焰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