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君卻是何干?范雎便笑道,平原君自以為名動天下,便妄自尊大,將趙武靈王靈位遷出太廟,貶黜到沙丘宮祭奠。武靈王趙雍乃絕世雄豪,趙人對平原君已經大有怨聲了。只不過天下君王不明真相,還將平原君當作大賢棟樑敬重罷了。若君王有鄭國商人之明,試“樸”便知非“璞”,何疑之有也?
秦昭王大笑,便立即派出特使向趙國送去一信,邀平原君入秦做十日之飲。
這時的趙國,在位二十三年的惠文王趙何已經死了,太子趙丹即位堪堪一年,這便是趙孝成王。趙丹雖不若其父有主見,聰敏睿智卻是過之,眼見自己年青不能震懾一班元老,便將大政交付了叔父平原君。其時恰有楚國名士虞子入趙,草鞋竹笠晉見趙丹,一番說辭大是不俗,力主趙國結盟三晉修好楚齊燕以孤立秦國!趙丹大為欣賞,當即賜虞子黃金百鎰、白璧一雙。次日趙丹與平原君密商,再次接見虞子,立封虞子為上卿,與藺相如同領相權,位在藺相如之上!從此,這虞子便被趙人呼為虞卿,與平原君一起成為趙丹的兩大支撐,藺相如與老將廉頗的權力便漸漸小了。
秦昭王特使一到邯鄲,趙國君臣便犯難了。
平原君之妻乃魏國公主、信陵君妹妹,原是趙國維繫魏國的要害人物。魏齊卻是魏國王族大臣中力主與趙國共進退的強權大臣。如今魏齊為范雎所威逼,逃到唯一能抗衡秦國且與自己有深厚淵源的趙國,平原君如何能不接納?若交出魏齊,眼見魏國漂向秦國,分明便是對趙國重大危害;若保得魏齊平安,再尋機在魏國擁立新王,而後護送魏齊重回大梁執政,魏趙便還是三晉老盟。如此利害權衡,趙國自是不情願平原君赴秦王之邀。然則如此一來,秦趙兩國便會立即對峙起來,發生大戰也未嘗可知。趙國新君即位不到兩年,朝野大局尚多有錯綜阻隔,驟然開戰分明對趙國不利。如此權衡,便不能與秦國硬對硬僵持。更有為難處在於:秦國此舉並非對趙國叫陣,而只是為丞相復仇;戰國之世恩怨分明,名士復仇更是屢見不鮮,以魏齊當年對范雎之殘忍凌辱,便是范雎親率大軍追殺魏齊,天下公議尚不足為奇,況乎與趙國商議交人?若平原君不赴約,顯然便是拒絕秦國商議交人,趙國便分明失禮,屆時秦國大軍壓境要脅迫趙國交人,列國便無由為趙國說話,趙國又能如何?
藺相如慷慨陳詞,當先便是一句:“邦交無定勢,唯利害耳。趙國斷不能將邦國命運捆在趙魏結盟之戰車上!”接著便歷數魏國之反覆無常,末了力主將魏齊解送回魏國,將這個火炭團回給魏國,讓魏國自己與秦國了賬!趙國要強大,除了維持與秦國不發生大戰,便當不理睬列國齷齪,全力推行第二次變法!
誰知虞卿卻是大不贊同。虞卿當年流走列國,魏安釐王嫌棄虞卿寒酸破相而不用。魏齊卻是賞識虞卿才具,盛宴款待,力勸虞卿留在丞相府做首席主書襄助自己執政。虞卿雖辭謝而去,卻從此自認魏齊對自己有知遇之恩,不濟處也常到大梁魏齊府公然討金,每次都是養息數月攜帶百金而去。今日魏齊逃趙,虞卿卻如何能贊同藺相如將魏齊解送魏國?虞卿雖則不說國家利害,卻將恩義必報的一番操守說得驚心動魄:“人言范雎:一飯必償,睚眥必報。今追魏齊,足見其恩怨分明也!秦為虎狼之國,君相猶能如此,何獨我大趙無情無義也?魏齊友趙二十餘年,一朝危難入趙,趙國不思保全,反屈從於虎狼之危而落井下石,卻有何面目以大邦立於天下!”
反覆爭辯,莫衷一是,趙丹便要平原君決斷。反覆思忖,平原君終是主張保全魏齊,決意應秦王之約赴咸陽周旋。
這年三月,平原君帶著一百名武士門客與一千鐵騎進入咸陽,受到了秦國君臣的盛大歡迎。所有鋪排禮儀過後,秦昭王在咸陽宮偏殿與平原君小宴盤桓。飲得幾爵秦昭王笑道:“素聞平原君高義,本王敢有一請,不知君有否擔待?”平原君心下一沉便拱手笑道:“秦王吩咐,趙勝自是力所能及也。”秦昭王便道:“齊桓公得管仲為仲父,嬴稷得范雎亦若王叔也。今範君之夙仇魏齊在君之家,請足下派使歸趙,取魏齊人頭交來咸陽如何?”平原君笑道:“若不能為,秦王便要如何?”秦昭王笑道:“不消說得,只有請平原君長住秦國了。”平原君正色道:“貴而交友,為賤而不相忘也。富而交友,為貧而相賙濟也。魏齊乃趙勝之友也,危難來投,縱在我府亦不能交出,況目下已經不在我府也!”秦昭王拍案大笑:“呀!今日方曉魏齊不在平原君府也。如此自是好說,君且在咸陽盤桓幾日,我自設法取魏齊人頭,與君一睹也。”
當夜,秦昭王便派出快馬特使飛赴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