險遭沉船而淹死。因有此等大險,所以這次大巡狩“至此山而免”,才踏上了歸程。
如此奔波一年,剛剛過了冬天,嬴政皇帝又立即再度出巡。這第三次大巡狩更險,方出函谷關,便在三川郡博浪沙路段突遭大謀殺——舊韓世族公子張良帶其結交的力士,以一百二十斤大鐵椎猛擊行刺!若非誤中副車,嬴政皇帝很可能就此歸天了。歸來途中,嬴政皇帝為一睹當年長平大戰之勝蹟,硬是捨棄了相對舒適平坦的河內大道,而穿越了崇山峻嶺的上黨山地,其崎嶇艱難無須描述。年餘之後,嬴政皇帝微服出巡關中,夜行蘭池宮外,又突遭數名刺客截殺。《史記·秦始皇本紀》對遇刺險境只有淡淡兩字:“……見窘。”就實而論,隨行有四名高手武士力戰護衛,尚且陷入窘迫之境,可見其性命之險!
第四次長距離大巡狩,又是直接抵達濱海之碣石門。那時的濱海地帶,是人跡罕至的荒莽邊陲,與今日之沿海萬不能同日而語,其艱難險阻多矣!碣石門事完,嬴政皇帝又奔西北而去,進入匈奴流竄的北邊之地巡視,部署完軍政大略後,又從河西高原的荒莽上郡返回咸陽。
後世皆知,秦帝國之馳道、直道、郡縣官道相交錯,交通網路已經是前所未有的便捷。若嬴政皇帝的大巡狩只走大道,應該是極為快捷且相對舒適的。然實際情形卻恰恰相反,嬴政皇帝足跡所過,十有八九都是沒有大道的險山惡水,其迂迴繞遠自不待言,其艱臉難行更是亙古未見。姑且以大數計之,平均每次大巡狩以萬里上下計,則五次大巡狩便是五萬裡上下。若再加上秦王時期的三次出行,七八萬裡之數當不為誇大也。在以畜力車馬為交通工具的時代,在華夏山川I之絕大部分尚未開發的時代,要走完七八萬裡山水險地談何容易。
嬴政皇帝五十歲勞碌力竭,豈非古今君王之絕無僅有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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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此三篇刻石,皆以韻斷意。《史記·秦始皇本紀·索隱》雲,前兩篇為三旬一韻,琅邪臺文為兩句一韻。
三、隆冬時節的嬴政皇帝與李斯丞相
從頻陽歸來,嬴政皇帝第一個召見了丞相李斯。
皇帝直截了當地對李斯提出了一個主張:停止驪山陵與長城兩大工程的遠途徭役徵發,驪山陵教內史郡老秦人修建,長城各段由附近郡縣徵發修建,中原與舊楚地不再徵發徭役。末了,嬴政皇帝問了一句:“丞相思之,是否可行?”李斯默然思忖良久,終於一拱手道:“陛下,此策雖好,有利於安定民心,然卻難以實施。”嬴政皇帝很是驚訝:“為何難以實施?有人阻撓?”“大秦律法嚴明,安得有人阻撓哉!”李斯搖頭嘆息了一聲,又道,“陛下多年執掌大政,可能忽視了關中人口的變化。據老臣所知民戶數,目下之關中人口總共五百萬上下;其中,老秦人只佔兩成左右,堪堪百萬人而已,且大多為老弱婦幼;其餘七八成多,都是近十年遷入的山東人口,計四百萬餘。若以關中民力修建驪山陵,老秦人實則無可徵發。所能徵發者,依然是遷入關中的山東六國貴族與平民人口。然則如此一來,驪山陵工地則有可能成為騷亂動盪之根源。”嬴政皇帝驚訝道:“何以有此一說?”李斯道:“滅六國之後,驪山陵開始大修,集中了十萬餘六國罪犯,人云刑徒十萬也。若再將遷入關中的六國貴族青壯徵發於驪山,則驪山將聚集數十萬山東精壯人口。若六國貴族趁機生亂,便是肘腋之患。此前,已經有黥布作亂,陛下安得不思乎!”嬴政皇帝默然了,良久,大是困惑地問了一句:“怪亦哉!關中老秦人如何快沒有了?”
“陛下龍行虎步,無暇顧及細節矣!”李斯悵然一嘆,提起案頭大筆在備用的羊皮紙上邊寫邊道,“陛下想想:以秦昭王后期領土計算,老秦人總共千萬上下;其中隴西、河西、巴蜀、關外幾郡人口,大約佔秦人六成,有五百萬上下;關中腹地人口,大約佔秦人四成,有三百萬餘。關中腹地這一半人口,加上整個隴西數十萬人口,是真正的嬴秦部族,也就是老秦人了。自滅六國大戰開始,秦國主力大軍連同咸陽及各要塞守軍,再加皇室與各種官署護衛軍士等,總數是將近百萬。這一百萬之中,真正的老秦人至少佔去七成上下。如此,以全部秦人總數計,大體是十人一兵;而若以秦國成軍人口基數計①,則已經是兩男一兵了,到頂了。平定六國大戰中,秦軍將士戰死三十餘萬,後續徵發又如數補入,這就是一百三十餘萬了。平定六國之後,又徵發三十餘萬民力進入南海,其中八成是秦人男女;再加幾次徵發老秦人赴北河守邊,又有幾次與山東人口互換遷徙。總體說,關中遷出的老秦人計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