式,決意要以鬼神之力撬動這九百人了。
次日天色如故,亂雨冷風使人渾然不覺是七月流火之季。雖說昨夜吃了一頓熱和飽飯,屯卒們還是紛紛擠到了屋簷下望天嘆氣,漸漸地,有人開始哭泣了。正在此時,庭院外有人突然驚叫起來:“快來看!天上下魚了!天上下魚,快來看也!”
廊下吳廣一邊大喊著胡說,一邊衝出了大庭院。吳廣素與屯卒們交好,這一跑一帶,百無聊賴又鬱悶之極的屯卒們一鬨而出,紛紛攘攘地一齊衝到了鄉亭大門外。
門外一人頭戴斗笠身披蓑衣,顯見是當地大澤鄉人。此人身旁的車道溝已經積成了一片雨水池塘,水中游動著一條大魚,金紅色鱗光閃動,似乎在驚惶地掙扎。斗笠人操著楚語高聲比畫著:“曉得無?怪也!我正趟路,大魚嗖!啪!從天上掉進了水裡!大澤鄉水面,沒有過此等金紅怪魚!”一屯卒大喊:“分明天魚也!開個水道,放它游到河裡去!”眾人立即紛紛呼應:“對對對!天魚!放了天魚!”有人正要跳下水刨開池塘,吳廣大喊一聲不對,又連連喊道:“天降大魚,定有天意!我等月餘不見葷腥,上天賜我等燉魚湯!拿回去燉了!”屯卒們立即又是一片呼應:“屯右說得對!天予不取,反受其咎!燉魚湯!”更有人大喊著:“對也!沒準這天魚肉永世吃不完!我等不用捱餓了!”在屯卒們的鬨笑中,吳廣對斗笠人道:“兄弟見得天魚,給你兩個半兩錢如何?”斗笠人連連搖手道:“莫莫莫!你等外鄉客,天魚降在你等營地,便是你等之天意!我是地主,如何能要錢了?”說罷一拱手,趟著泥水去了。
於是,那個要刨池塘的屯卒連忙撈起了天魚抱在了懷裡,被眾人鬨笑著簇擁著回到了庭院。
“莊賈殺魚!”一進庭院,吳廣喊了一嗓子。
“來也——!”一個繫著粗布圍腰的年青炊卒提著一把菜刀跑了來,興沖沖看著已經在陶盆中游動的紅鱗大魚,抓耳撓腮道,“只是這魚,咋個殺法耶?”眾人一片鬨笑中,一個屯卒過來高聲道,“來來來,我殺!我家住水邊,常殺魚哩!”叫做莊賈的炊卒連連搖頭大嚷:“不行不行!全營就兩把菜刀,炊兵不能交人用。”“悶種你!”
那個屯卒笑罵著伸手奪過菜刀,“都快死的人了,還記著律令,蠢不蠢!”邊說邊從陶盆中抓起大魚,“看好了,魚從這裡殺……”切開魚腹,那個屯卒突然一怔,“哎!不對也!”
“看!魚腹有紅線!”
眼見魚腹軟肉中一絲紅線,屯卒們驚訝了,沒人說話了。殺魚屯卒一咬牙,菜刀一用力便將魚腹剖開,卻見一團紅色在魚腹中蠕動著大是怪異。殺魚屯卒小心翼翼地伸手一挖,不禁一聲驚詫:“怪也!魚腹紅綾!”屯卒們大是驚愕,有人便大喊:“屯右快來看,魚腹紅綾!”吳廣從廊下大步過來擠入人圈,驚訝道:“愣怔啥!
快扯開!”殺魚屯卒抓住紅綾一角啪的一抖,三方黑塊驀然一閃。
“曲裡拐彎!天書也!”
“不!是字!”
“對!三個官字!小篆!”識字者連連大喊。
“認得麼?啥字?”吳廣滿臉驚疑。
“陳,勝,王……這,這是……”識字屯卒一臉狐疑。
“陳勝王?陳勝,不是屯長麼?”有人低聲嘟囔了。
“沒錯!陳勝王!”有人驚訝失聲。
“陳勝王?陳勝王!陳勝王?陳勝王……”驚疑迅速在人群盪開了。
“兄弟們慎言!”吳廣正色道,“雖說天魚天意,也不能害了屯長!”
“對!誰也不許亂說!”炊卒莊賈恍然驚醒。
“不亂說,不亂說。”屯卒們紛紛點頭。
“好。一切如常。莊賈燉魚湯。”吳廣做了最後叮囑,屯卒們興奮莫名地散了。
這天魚天書之事原本並非人人知曉,可隨著午飯的人人一碗看不見魚的藿菜魚湯,便迅速瀰漫了每一間大大小小的石屋磚屋。屯卒們坐在密匝匝的地鋪上,相互講述著剛剛發生在清晨的神異,越傳越神了。
及至天色將黑,“陳勝王”三個字已經成了屯卒們認定的天啟,一種騷動不安的氣氛開始蔓延了。除了兩名將尉與十名縣卒,“陳勝王”已經成了屯卒們公開的秘密。黑幽幽的初夜,又下起了瀰漫天地的大雨。雨聲中,每間石屋的屯卒們都頭碰頭地聚相議論著,沒有一個人睡覺了。天魚天書的出現,意外地在屯卒們絕望的心田拋下了一個火星,原本死心一片的悲愴絕望,變成了聚相議論種種出路的紛紛密謀。三更時分,激烈的竊竊私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