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官糧,沒準到邊地掙個將軍噹噹,也未可知。至少,這是看得見摸得著的出路。”陳勝不禁大笑:
“好你個周嗇夫!徭役不能入軍,俺不知道麼?騙俺!不中!俺偏不去!”周文忍不住罵道:“你個陳勝有鳥本事!不就有點膽氣麼?不出門還想找出路,做夢!去不去在你,幹我鳥事!我只說明白:目下不去,到頭來被縣令派人綁了去,連屯長官糧也沒了!你自想去!”陳勝嘿嘿乾笑著,撓頭思謀了半日,終歸萬般無奈地應允了。
沒幾日,周文又來知會陳勝:陳郡選定的屯長是陽夏人吳廣,兩郡守已經議定,陳勝吳廣並稱屯長,共同主事。陳勝一聽便來了火氣:“鳥!兩馬駕轅有個好麼?
不中!俺不做這鳥屯長!”這次周文沒再勸說陳勝,而是立即趕回縣府如實稟報了陳勝發怒拒絕。縣令聽得又氣又笑道:“這個陳勝!還說不做屯長,一個徭役頭目也要爭個正副,倒是會當官!”周文說了陳勝一大片好話,又說了賤戶子弟統率貴戶子弟的種種難處,縣令這才重新稟報了郡守,請求複議屯長事。沒過幾日便有了訊息:兩郡守重新會商議定,以陳勝為主事屯長,居正,吳廣副之。周文來知會,陳勝又嚷嚷說要縣府給屯長配備官衣甲冑,最好能帶劍。周文氣得大罵陳勝疲(痞)民得寸進尺。陳勝想想將官府也折騰得夠受了,便嘿嘿笑著不說話了。周文終究義氣,雖則氣狠狠走了,卻沒撂開陳勝不管,今日還來給陳勝引薦吳廣做兄弟交,陳勝如何能拒絕?須知,這兩郡閭左子弟千人上下,陳掛吳廣兩個閭右丁壯做屯長,難處本來便多如牛毛,若兩人再不同心,如何能有個好?凍勝原本精明過人,又在縣府跑腿多年,深知其中利害,故而周文一說立馬便走……
陳郡的陽夏地面,多少還有星星點點的婦孺老幼蠕動著。
馳道邊的無邊麥田一片金黃,灰白色天空下,麥浪中隱隱起伏著一點點黑色包頭。
當陳勝周文拐下馳道,進入田頭小道時,麥浪中飄來一陣嘶啞如泣的女人歌聲:
黔首割大麥
田薄不成穗
男兒葬他鄉
安得不憔悴……
遊絲般的飲泣呻吟中,麥海中驟然站起一個光膀子黑瘦男丁,一邊扯下頭上黑布擦式著汗水,一邊遙遙喊道:“老嫂子莫唱了,聽著傷心!過得片刻我來幫你!”遠遠地一個黑布衣女子直起了腰身,斑白的兩鬢又是汗又是淚地一招手:“兄弟不用了……誰家人手都緊……”女人一語未了,抹抹淚水又埋到麥海中去了。黑瘦男子一陣打量,向身後麥田低聲道:“草姑子,你先攏攏麥捆子,我過去看看石九娘。”一個頭不及麥高的女孩子麥憊地應了一聲,黑瘦男子便提著一張鐵鐮刀大步向遠處的麥田去了。那個隱沒在麥每的女人直起了腰身,手裡一撮拔起的大麥還帶著溼乎乎的泥土。女人看見男子走來,勉力地笑了笑:“大兄弟,回去,老嫂子慢慢拔了。”黑瘦男子搖頭道:“老嫂子,石大哥修長城歿了,你兒子石九又在咸陽徭役,幫幫你該當的。你手拔麥子咋行?來!這把鐮刀你用,我來拔!”說著話黑瘦男子將鐮刀往女人手中一塞,自己便彎腰拔起麥來。兩鬢斑白的女人掂了掂手中鐮刀,抹了抹一臉汗淚哽咽道:“家有個男人多好……大兄弟啊,男人死的死了,沒死的都被官府徵走了,這日子可咋過也……”黑瘦男子一邊拔麥子一邊高聲道:“老嫂子,我也要走了。官府瘋了,黔首隻有陪著跳火坑,老天爺也沒辦法!”女子驚訝道:“你不是剛修完長城回來麼!又要走?”黑瘦男子道:“那是大將軍蒙恬還在,我走得早!
沒來得及走的,都被弄到直道去了!一樣,回到家的還得去!這不,連閭左戶都要盡徵了,閭右戶還能逃脫了?”女人聽得一陣愣怔,跌坐在麥田中不能動了……
“老嫂子!鐮刀給俺!”一個粗重的聲音突然響起。
“你?你是何人?”黑瘦男子驚訝地抬起頭來。
“吳廣兄弟,俺叫陳勝。不說話,先割麥!”
精幹利落的陳勝二話不說,從女子手中拿過長柄鐮刀嚓嚓嚓揮舞起來,腰身步態儼然一個嫻熟的農家好手。黑瘦漢子驀然醒悟道:“陳勝?你是這次的屯長陳勝!”陳勝沒有回頭也沒有說話,只奮力舞動著長柄鐮刀一步一步結結實實地向麥海深入著。黑瘦漢子稍一打量又驀然高喊:“周文大哥!拔麥子的是你麼?”麥海另一頭站起一人,遙遙向黑瘦漢子擺擺手,又隱沒到麥海去了。黑瘦漢子重重地咳了一聲,也不再說話,猛然彎腰奮力拔麥了……眼看天色漸漸暗了下來,三人終於在麥海中碰頭了。呼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