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毋得誤會。時勢劇變,當須同心也!我等今來,其實正是盧兄動議。盧兄護儒之心,上天可鑑!”於是,陳餘當即將盧生身世真相與其後演變敘說了一番,孔氏兄弟竟聽得良久回不過神來。
“盧兄原來真儒也!老夫失察,尚請見諒。”孔鮒深深一躬。
“先生有勾踐復國之志,佩服!”子襄也豪爽拱手,衷心認同了這位老儒。
“儒家大難將至,聖人傳承務須延續。”盧生分外地肅穆。
“先生之論,孔門真有大難將至?”孔鮒為盧生的神色震驚了。
陳餘道:“秦滅先王典籍,而孔府為典籍之主,豈能不危矣!”
“先王之典,我已藏之。老夫等他來搜,搜不出,還能有患麼?”
“文通君何其迂闊也!孔府無書,自成反證。君竟不覺,誠可笑也!”
“大哥,公子言之有理。孔門得預備脫身。”子襄立即警覺起來。
“走……”孔鮒本無主見,事急則更見遲疑。
“那,弟子們無書可讀,教他們各自回家罷了!”孔鮒長嘆一聲。
盧生連連搖手:“差矣!差矣!儒家之貴,正在儒生也!”
“百人無事可做,徒然招惹風聲,老夫何安也!”
“文通君短視也!”盧生連連叩案,“而今天下典籍幾被燒盡,大多儒生又遭下獄。天下學派凋零,唯餘儒家孔門主幹尚在,若干儒家博士尚在,此情此景,豈非上天之意哉!設想天下一旦有變,聖王復出,必興文明。其時,儒家之士與孔門所藏之典籍,豈非鳳毛麟角哉!……其時也,儒家弟子數百,人人滿腹詩書,將是一支何等可觀之文明力量也!”
“先生言之有理!”子襄奮然道,“那時,儒家將是真正的天下顯學!”
“可,逃往何處也……”孔鮒又皺起了眉頭。
“文通君毋憂,此事有我與盧兄一力承當!”陳餘慷慨拍案。
終於,孔鮒拿定了主意,吩咐子襄立即著手籌劃。四人的約定是:三日準備,第三日夜離開孔府,向中原的嵩陽河谷遷徙。盧生說,嵩陽是公尹陳餘祖上的封地,他多年前在嵩陽大山建造了一處秘密洞窟,兩百餘人衣食起居不是難事。子襄原本有謀劃好的逃亡去向,今日一聞陳餘盧生所說,立即明白了六國老世族秘密力量的強大,二話沒說便答應了。
當夜,子襄正在忙碌派遣各方事務,孔鮒卻又憂心忡忡地來了。孔鮒對子襄說:“這個陳餘小視不得,與另一個貴族公子張耳是刎頸之交,聽說與韓國公子張良及楚國公子項梁等都是死命效力復辟的人物,孔門與他等綁在一起,究竟是吉還是兇?他能想到逃出咸陽,也是這陳餘潛入咸陽秘密說動的。這班人能事歸能事,可扛得住虎狼秦政麼?”子襄正在風風火火忙碌,聞言哭笑不得道:“大哥且先歇息,忙完事我立即來會商。”
四更時分,子襄走進了孔鮒寢室。孔鮒在黑暗中立即翻身離榻,將子襄拉進了一間密不透風的石屋,也不點蠟燭,便黑對黑地喁喁而語了。子襄說:“目下時勢使然,不得不借助六國老世族,雖則冒險,卻也值得賭博一次。”孔鮒連連搖頭說:“大政不是博戲,豈能如此輕率?”子襄卻說:“得看大勢的另一面,秦政如此激切,生變的可能性極大。且秦政輕儒,業已開始整治儒家,孔門追隨秦政至多落得個不死,而融進六國復辟勢力,則伸展極大。”
“六國貴族要成事,最終離不開儒家名士!”子襄一句評判,接著又道,“大哥且想:六國貴族要復辟,必以恢復諸侯舊制王道仁政為主張!否則,便沒有號召天下之大旗。而在復辟、復禮、復古、仁政諸方面,天下何家能有儒家之深徹?六國貴族‘相助儒家,原本便是看準了這一根本!是故,他等要復辟,必以儒家,必以孔門為同道之盟!孔門有百餘名儒生,何愁六國貴族不敬我用我?”
“孔門九代以治學為業,墮入復辟泥潭……”
“大哥差矣!”子襄慷慨打斷,“九代治學,孔門甘心麼?自先祖孔子以來,孔門儒家哪一代不是為求做官而孜孜不倦?學而優則仕,先祖大訓也。祖述堯舜,憲章文武,先祖大志也。復辟先王舊制,原是儒家本心,何言自墮泥潭哉!儒家本是為政之學,離開大政,儒家沒有生命!秦皇帝摒棄儒家,不等於天道摒棄儒家。與六國貴族聯手,正是儒家反對霸道而自立於天下的基石!”
“子襄,你想得如此明白?”孔鮒盯著弟弟驚訝了。
“大哥不要猶疑了。”
“兄弟不知,我是越來越覺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