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若無枯竭之感,如何能如此秘密破法?蒙毅很可能以為扶蘇不知東海神醫為何物,一時不留意說了。但在扶蘇聽來卻如寒霜破夏,明朗的心驟然縮緊了……
風塵僕僕地趕回咸陽,扶蘇立即晉見了父皇。
“好!小子長大成人了!”
嬴政皇帝很是高興。看著兒子一身邊軍皮甲冑一領金絲黑斗篷大步走來,英挺雄武穩健端方,嬴政心頭驟然一熱,這個兒子太像當年的自己了!嬴政皇帝第一次讚賞地拍了拍兒子的雙肩,第一次放下了幾乎永無休止的案頭事務,第一次下令在書房設定了小宴,疲憊鬆弛地靠著坐榻與兒子攀談起來。父親問著,扶蘇說著,說了九原大軍幾年來的種種防範與反擊,敘說了自己的軍旅歷練,敘說了一路南來的種種見聞。皇帝父親饒有興致,問兒子以為天下治情如何?扶蘇說,父皇的盤整華夏大略業已初見成效,道路暢通,商旅來往大見稠密;川防盡去,大河舟船密集了許多;田渠通暢,農耕田疇大見好轉,一路都是生機勃勃。皇帝父親呵呵笑了,見事貴見缺,說說有甚缺憾?扶蘇坦然道:“目下治情,兒臣以為兩處須得留意。”“你且說!”皇帝父親立即目光炯炯了。扶蘇說:“一是涉及民生的諸般實事尚有雜亂,如天下錢幣改制、民眾遷徙互補、人口登入、田稅徭役等須得儘快一體盤整。”
“說得好!”皇帝父親欣然拍案,“這次召你回來,正是民生改制。”
“兒臣領命!”
“好。說第二件。”
“中原百姓多有失田,須及早謀劃應對之策。”
“失田?從何說起?”皇帝顯然很是驚訝。
“父皇,失田事不違法度,故很少為人矚目。”扶蘇思緒飛動,說得卻很是平穩,“自商君變法以來,民田得以自由買賣。依據秦法,買賣田地不違法度。是故,近年來山東世族與富商大賈借饑荒、遷徙、漕渠工程等種種機會,大肆購買黔首耕田。民之田產,遂不斷流入權貴富豪。黔首盡失田產之後,則淪為世族傭耕之家,幾與當年奴隸無異。就盤整華夏而言,失田之禍在於導致民窮民變,不合大局。然就治國政道而言,買賣田地卻合於法度。有此乖謬,民戶失田很難處置,卻又不能不處置。”
“怪也!”皇帝大皺眉頭,“土地買賣百餘年,何以從未有人提及如此弊端?”
“父皇明察:戰國之世,各國迫於刀兵連綿,多行戰時統管;各國世族則擁有治權封地,與自家田產無異,無需強購民田;其餘富商大賈,縱能買賣民田,數量畢竟不大,不足以引起震盪。秦國則基於尚農抑商獎勵耕戰,富商大賈很少,土地買賣更不成其為事端。是以,戰國之買賣土地,並未瀰漫成各國禍患。如今不同,天下兵戈止息,封地一律廢止,郡縣世族與富商大賈欲發其家,欲張其財,只有透過土地買賣一途。”
“依你所見,買賣民田已成天下流風了?”
“兒臣經三晉故地,暗訪了諸多郡縣。至少,中原買賣土地已有蔓延之勢。”
“豈有此理!”皇帝一拳砸到銅案上。
那日,皇帝與長子一直敘談到五更雞鳴方散。
旬日之後,扶蘇在太廟舉行了加冠大禮。皇帝親臨太廟,奉常胡毋敬做了皇長子加冠的司禮大臣。姚賈給扶蘇戴了布冠(文冠),王賁給扶蘇戴了皮冠(武冠),李斯最終給扶蘇戴上了玉冠(成人冠)。三冠禮成之後,嬴政皇帝走下帝座,親自給扶蘇佩上了一口尚坊特製的玉具劍。之後,蒙毅宣誦了簡單明瞭的皇帝詔書:“自即日起,皇長子扶蘇冠劍與政,會同丞相府行民生改制諸事。”當英挺厚重的扶蘇冠劍斗篷步出大殿,站在廊下向與禮大賓們拱手致謝時,整個太廟庭院響徹了萬歲歡呼聲,青蒼蒼松林也瀰漫出種種不安的議論聲。
帝國朝野很少有人見過扶蘇,然對這位皇長子卻從不陌生。
這種熟悉的感覺,來自不斷流傳的有關“公子伯秦”的頗具幾分神秘的傳聞。種種傳聞都歸結為一個鐵定的口碑:伯秦剛毅武勇,信人奮士,必將成為天下棟樑!傳聞中的公子伯秦,布衣入軍起於卒伍,曾率十騎士喬裝商旅,千里深入狼居胥山,一舉探清了匈奴單于庭的兵力隱秘。一年之後,伯秦擢升為千夫長,屢次不避艱險,率部護持陰山牧民脫離了匈奴飛騎的追殺。人言,伯秦之奇不僅僅在作戰勇猛多智,更在結人膽識非凡。伯秦曾多次深入草原與胡人周旋,竟神奇地使匈奴人的十三個才士心甘情願地歸順了秦軍,有的做了幕府司馬,有幾個還做了九原郡的縣令。有人說,伯秦剛毅武勇,折服了匈奴才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