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位,五國雖滅,天下仍在板蕩之時也!”嬴政汩汩飲下了一罐冰茶,站了起來,走到了王臺下,站到了羊皮地圖前,“外部有變,我也有變。外部之變,匈奴覬覦,燕趙躁動,齊國備戰,四方不寧。我方之變,一則兵力運籌超出預期,三十萬鐵騎順當班師;二則南進諸事平順,不會掣肘北方。當此之時,能否儘速平定隴西、燕趙,並同時攻滅齊國,一舉底定天下?這,便是今日朝會之軸心。”
“以我方目下兵力計,臣以為可三面開戰!”蒙恬第一個說話了。今日朝會以兵事為主,王翦又不在朝,同為上將軍的蒙恬自然不能先聽後說,“北上鐵騎三十萬,隴西兵馬兩萬,薊城兵馬三萬;九原雲中兩年來新成軍五萬,連同原部守軍共十萬餘;內史郡尚有萬餘都城守軍不計,我軍可戰兵力已在四十六萬餘。以臣謀劃:隴西可派出鐵騎三萬,反擊西羌匈奴;燕趙兵力可增至十五萬,一舉平定燕趙殘部;九原雲中,留守五萬人馬,配以大型連弩千具,足以防禦陰山匈奴;所餘二十餘萬,攻滅齊國當足以勝任!”
“諸位以為如何?”嬴政笑問一句。
“臣贊同!”幾位大臣將軍異口同聲。
“王賁之見?”
“臣贊同上將軍三面開戰方略。”王賁站了起來,“然,臣對兵力鋪排稍有不同處:平定燕趙殘部,十萬鐵騎足矣!隴西兵力,當有增加。匈奴西羌合流,若不一戰滅其威風,則後患無窮,該當重兵痛擊!”
“如此補正,臣亦贊同!”蒙恬立即點頭。
“王賁籌劃燕趙追殺戰已有年餘,有成算了?”
“稟報君上!臣決以十萬之師,一戰平定燕趙殘部!”
“好!將軍猛士壯心,必能斬夙敵殘根!”嬴政高聲讚歎。
“老臣一言;君上姑妄聽之。”
“老國尉有話,儘管說。”嬴政頓時肅然,回到了王案正襟危坐。
“老臣之意。三面開戰,方略該有所不同。”尉繚子蒼老的聲音迴盪著,“西部北部,非外患,即頑敵,故須霹靂痛擊。齊國一面,則當大兵壓境,徐徐緩圖,若操持得當,齊國或可不戰而下。此等方略,老臣定為八字:西北峻急,東齊緩壓。”
“國尉方略,臣亦贊同!”李斯高聲道,“齊國君弱臣荒,數十年不修兵備,如今五國已滅,齊國方有邊地駐軍之舉,未必上下同心。若能以頓弱上卿入齊周旋,再加二十餘萬大兵壓境,齊國很可能不戰而降。”
“老國尉方略,尚有另外一利。”蒙恬欣然道,“我軍二十餘萬壓於齊國邊境而暫不開戰,既威懾齊國以待其生變,又可策應西北以防不測。若果真西北兵力不濟,可隨時發兵增援;若西北順利早日完勝,則可合兵壓齊,其時無論齊國戰與不戰,我都可一舉底定大局!”
“將軍悟性之高,老夫佩服也!”尉繚子不禁讚歎了一句。
“老臣無異議。”老丞相王綰表態了。
“臣等無異議!”舉殿異口同聲。
“好!諸位既無異議,本王歸總鋪排。”嬴政再次離座起身,走到了王臺下的羊皮地圖前,“大兵壓齊,由上將軍蒙恬總率二十三萬大軍,月後開兵東進;追殺燕趙殘部,由將軍王賁率十萬兵馬開戰,務求斬草除根!隴西反擊,由一員大將率八萬鐵騎,與翁仲將軍合兵,務求一戰痛擊匈奴西羌,安定西部!雲中九原之防禦北部匈奴,由蒙恬一體處置。”
“隴西一路,何人統兵?”老尉繚突然問了一句。
“隴西主將,容我思謀幾日。”嬴政似有所屬又頗見躊躇。
“老臣直言,隴西將兵,莫如李信。”
尉繚聲音不大,卻使所有的大臣將軍都深感驚訝,偌大廳堂一片寂然。須知秦國法度嚴明,李信敗軍之罪尚未論處,已經是大大地法外特例了,若再任一路統兵主將,任誰也不敢做如此想。當此之時,老尉繚竟能認定李信,實在突兀之極。然則,嬴政卻似乎並沒有如何驚詫,反倒是淡淡一笑道:“老國尉,何以如此啊?”尉繚篤篤篤點著竹杖道:“李氏一族,根在隴西。李信為秦軍四大主將時,隴西李氏引為榮耀。李信統兵滅楚,隴西李氏幾乎舉族男丁入軍;李信戰敗,隴西李氏則深感蒙羞,嘗思雪恥。今隴西遭匈奴西羌劫掠,李氏一族豈能不同心奮戰?若得李信為將,豈非猛虎添翼!就事而論,李信為將,兩大利:其一,能於人民散居之地立定軸心大聚人心;其二,能於羌匈飛騎之前,大展李信鐵騎奔襲戰之長……”
“老國尉如此說,不怕壞我秦法?”嬴政面無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