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則預言是國史載明的,嬴駟自然很熟悉,本不是什麼秘密。
另一則秘密預言,則發生在嬴秦部族立國三百餘年之後,時日很近,並且要具體得多。但這則預言卻只在嫡系一脈的國君與儲君之間單傳,嚴厲禁止流傳民間。
秦孝公要對嬴駟說的,正是這一則預言。
這則預言,是當年西入流沙的老子對秦國國運的推算。
六十多年前,秦獻公即位的第十一年春天,接到一個訊息,在洛陽周室做太史令的老聃要到秦國來了!秦獻公不禁大喜過望。在東方諸侯卑秦,天下士子視秦國為蠻夷之邦而拒絕入秦的年代,一個聲名遠播就連孔子也要向他求教的泰斗人物要到秦國來,豈是等閒小事?秦獻公請出了一個酷愛和學問家交往的人物來接待老子。這個人,就是曾經做過函谷關令的尹喜。尹喜精心準備,周密籌劃,將一切都弄得妥帖之極。
是年四月,不知高年幾許的老聃騎著一頭青牛,悠哉悠哉的進了函谷關。雖然那時侯函谷關還被魏國佔領著,但尹喜派出的斥候早就發現了這個走遍天下也不會錯認的老頭兒,便飛馬報回櫟陽。尹喜多與名士交往,知道象老聃這樣的泰山北斗,絕不會刻意到秦國都城歇腳,一定要找山清水秀的勝境獨居,便對秦獻公稟明自己的想法,商議好了對策。
果然,老聃的青牛悠悠的飄過了櫟陽,便向著終南山去了。進入莽莽蒼蒼的終南山北麓,老聃和隨行小童卻被布衣牛車的兩個“士子”攔住,不斷求教學問。老聃頗是喜歡這兩個坦誠質樸的“士子”,便在他們的山莊歇息了下來。一連盤桓數天,倆人對老子提出了數不清的難題,老子都一一解疑,談天說地般娓娓道來,胸懷心海間彷彿埋藏著無窮無盡的學問。
一個布衣“士子”整日陪著老子閒步深山,牛走曠野,粗茶淡飯卻又極盡恭敬的侍奉著這位窮通天地的老人。夏夜星空下,這個布衣“士子”提出,請老子寫一卷天地文章給秦人“開塞”。老子大笑一番,終不忍拒絕其虔誠請求,便慢慢的寫了起來。就象那噗沓噗沓的青牛腳步,老子寫得慢極了,遠遠趕不上那個布衣“士子”的刻簡速度。
一月之後,老子終於寫完了五千言的“開塞”大書。那天晚上,另一個布衣“士子”單獨走進了老子的小院。夏夜的一輪明月下,老子正坐在院中高臺上仰望蒼穹,點頭搖頭,兀自嘆息感慨。
猛然,老子身後響起一個聲音,“請前輩教我。”
老子沒有回身,嘆息一聲,“秦公何其聰睿,寧誤老聃耶?”
布衣士子撲拜不起,“前輩既知我身,請為嬴師隰解惑。嬴秦日衰,秦人多困,嬴師隰寢食難安。”
老子依然沒有轉身,仰望蒼穹,一陣思忖後喟然嘆息,“秦公謹記:老聃之言,只傳儲君,若有洩露,自罪於天。”
“嬴師隰恪守前輩之言。”
老子緩慢低沉的說出了一段話,“老聃昔年遊宿巫山神女峰,細察天象:秦周同源,均起西陲;秦為諸侯,而秦周分離;離五百年,而大合於秦;合十七年,則霸王出。”
秦獻公請老子拆解,老子卻搖頭不語。
後來,老子留在終南山麓收了數十名弟子,教導三年,卻莫名其妙的失蹤了。有人說,老子去了大漠流沙。有人說,老子去了陰山草原。也有人說,老子進終南山修身成仙去了……這個神秘老人留給世人的,惟有那一卷五千言的天地文章和那一則神秘久遠的預言 。
“嬴駟,老子預言不能見諸國史,你記下了?”秦孝公肅然問。
“記下了。”嬴駟正色回答。
“你背一遍,我聽。”
嬴駟一字一頓念道:“秦周同源,均起西陲;秦為諸侯,而秦周分離;離五百年,而大合於秦;合十七年,則霸王出。”
聽嬴駟背得一字不差,秦孝公意味深長的笑了,“你,信不信老子的國運預言?”
嬴駟一時沉吟,竟不知如何應對。他的第一感是驚訝與震撼,老子的預言豈不是給了秦國一個新的精神火把?分五百年而合,現下秦已立國四百二十多年,那豈不是說再有七八十年秦國就將與“周”大合?老子是周王室的太史令,他說得這個“周”,自然囊括了天下諸侯,而絕不僅僅是龜縮於三川一隅事實上比尋常小諸侯還要窩囊的“周王城”;直到今日七大戰國,也依然在口頭上承認周王室為“天下共主”。如此說,與“周”合,就是與“天下合”,“大合於秦”,就是秦將代替周統一天下!而七八十年,也就是兩三代人的歲月,相比於舜帝預言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