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當,倒是比備馬騎馬回來再餵馬洗馬省事了許多。
片刻之後,嬴顯乘著一輛兵車來到北營門。下車出營,已經是一片暮色,依稀便見一輛黃篷緇車停在鹿砦外的樹林之中,倒還真是楚國商人的車樣。嬴顯握了握手中玉佩,便向緇車大步走來。將近樹林,便見林中走出一個黃衣少年,迎面便是一躬:“將軍請了。主人正在車中等候。”嬴顯點點頭,便向緇車走了過來。車簾從裡邊“啪!”地打起,嬴顯便一腳跨上了緇車。
“營外時幾多?”幽暗的車廂中一聲急迫的問話。
“一個時辰。壯兄有話,便說無妨。”
幽暗之中,緇車啟動,沿著山麓樹林向官道走馬而去。轔轔車聲中,急迫低沉的聲音連綿不斷。車下官道,又拐了回來,漸漸駛進了藍田大營北營門的刁斗軍燈之下。
緇車停穩,一個長鬚黃衫的楚國商人下車,開啟車簾掛起,向車內拱手做禮:“將軍請了。”便見一身黑色軟甲的嬴顯跨步下車,回身一躬:“末將軍務在身,不能奉陪先生,尚請鑑諒。”楚商笑道:“千里會友,原求一晤足矣!來,給將軍些須零碎,莫得見笑。”黃衣少年已經從車上搬下一隻包有兩道銅箍的極是精緻的紅木桶與一隻牛皮大袋。楚商指點笑道:“自家出的蘭陵酒、銀魚乾而已,將軍與弟兄們品嚐指點了。”嬴顯拱手笑道:“藍田大營軍法甚嚴,向不許私帶軍食入帳,末將心領了,告辭!”便轉身大步去了。
黃衣楚商嘖嘖讚歎,直看著嬴顯的背影消失在高大的寨門之內,方才登車轔轔去遠。緇車一駛上官道,便聞一聲鞭響,兩匹駿馬四蹄大展,緇車便譁啷啷風馳電掣般西去了。
次日黃昏,左庶長嬴壯帶著六名騎士護衛秘密進了藍田大營,向暫主軍務的前軍副將蒙驁出示了兵符令箭,點名調裨將軍嬴顯所屬之八千鐵騎“護送惠文太后西去雍城頤養”。經與裨將軍嬴顯勘合左右兵符,八千鐵騎星夜出營,隨嬴壯飛馳西去,行過三十里便直插南山北麓,秘密西進,在灞水北岸的密林高崗中紮營了。
八千鐵騎在手,又是嬴顯掌兵,嬴壯頓感底氣十足。
回到咸陽府邸,嬴壯便專一拜望幾家有封地的王族貴胄。自商鞅變法之後,秦國世族貴胄保留的封地最多沒有超過二十里者,非但土地少,且沒有任何治權,惟獨有數量很少的象徵性賦稅。此情此景,自然不可能蓄養私兵。這些王族貴胄所有的,只是在長期征戰中累積門下的一些傷殘舊部。這些舊部在從軍之前,或是依附王族的隸農子弟,或是本族的平民支脈子弟,或是僕役子弟。他們跟隨老主人長期馳驅沙場,傷殘之後縱然有軍功爵位,也仍然舉家住在老主人的封地裡、家園裡,與老主人休憩與共終身相依。這些人雖不是私兵,也不會形成很硬實的戰力,但卻忠實可靠,尤其有一樣長處:人皆百戰餘生,個個膽色極正,若是為主人復仇效力,說殺人不眨眼那是毫不為過!若能將此等死士聚攏得數百上千,那便是一支衝擊王宮的驚人力量。
但是,這幾家貴胄的家主卻都是白髮蒼蒼的老秦臣子,都已經到了深居簡出的晚境,平日裡從不過問國事。要他們捲入爭王旋渦,那是太難太難了。嬴壯雖然打著太后旗號,說是借老兵陪太后西行狩獵,可也還是沒有結果。最令嬴壯不解的是,一夜之間,這些老人竟是一齊聾實了!任你在耳邊高聲嚷叫加比劃,他卻只搖著雪白的頭顱笑哈哈地百般打岔,竟是一句話也沒辦法說清。拜訪得幾家後,嬴壯大覺蹊蹺,立即中止了拜望。
就在當天晚上,嬴壯接到密報:掛名右丞相樗裡疾近日頻頻出入王族門庭,每次都是醺醺大醉地出門。“老匹夫!黑豬!”嬴壯怒火中燒,狠狠罵了一聲,幾乎便要跳起來立即去殺了這個令人生厭的老外戚。仔細思謀一陣,嬴壯還是壓下了怒火,策馬直奔自己封地。
次日傍晚,嬴壯從封地回來,書案上竟赫然插著一支野雉翎。那華麗絢爛的尾羽,一看便是趙國最有名的山雉翎。嬴壯驚喜過望,立即直奔後園芙蕖池,進得池中茅亭,白衣面紗的嬴離卻正在等候。
“趙國如何?動手麼?”拱手之間,嬴壯的話已經急迫出口。
嬴離的少年嗓音卻是悠然如故:“先入座了。紅芙蓉,上酒。”話音落點,便聞荷花扁舟中一聲清麗的回應,一個紅衣少女倏忽飛上茅亭,石案上便有了一隻精緻的木捅與兩隻閃亮的銅爵。嬴離大袖一揮:“來,蘭陵美酒,壯弟心志!”嬴壯與父親一樣急性子,對這位哥哥在緊迫時刻的神秘兮兮與好整以暇頗有些不耐,但又無可奈何,便舉起酒爵一飲而盡:“好!也為哥哥